“你的家在哪里?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到处游荡?”甘如饴低头看着那孩子,他的眼眸澄清得仿佛能让人一眼看透他纯净的心底,几乎令人轻易忽略他的来历不明。

跟他在一起,就好像跟志趣相投的好朋友一起逛街聊天,她感到很自在、很称心,没有丝毫不安和尴尬,更没有跟汤狼雪臣在一起时经常会感到的那种心神不宁,即便不小心有肢体接触,也不会感到那种让人不知所措的脸红心跳。

李香香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比如说,有不少小说都是以女主被相爱多年的渣男抛弃作为开头的,女主角被抛弃后,一般都会意志消沉、自暴自弃,直到遇到男主角,被男主角的真情打动,很快就会从过去那段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彻底将渣男忘记。”

“这又有什么难的呢?”汤狼醇唇边的诡谲更浓了,“根据在下渊博的人类知识,如果即便是在你认为这样是僭越和非礼的情况下,你内心的躁动依然迫使你想要对她做出亲吻、拥抱这样亲昵的举动,那么你可以将这种感情概括为‘喜欢’。如果即便没有契约的束缚,你也会为了能够长久地留在她的身边而不惜一切,甚至为此而抑制住了那些冲动,那么,你就要将这种感情称之为‘爱’。”

他的脸颊很光洁、很暖和,流畅唯美的曲线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游动手指,在他的脸上抚摸更多,感触更多……

在孤儿院的时候,他竟然那么鲁莽地抱紧了他,而且忘记了放开。他以为抱着她仅仅是因为害怕像遭遇上次那场车祸一样差点失去她,仅仅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可是没想到,将她纤细柔弱的身体揽入怀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存在于自己的身边的感觉是那么幸福,那么让人眷恋,就连她异乎寻常的急心跳、微颤的呼吸,都格外的动听……

“如饴小姐,请不要离开雪臣的身边。”他富有磁性的声音里,温柔和恳切恰如其分,清空了她脑子里所有的自主思考,让她不知不觉地就紧随着他的步伐。

他抬起头,目光中掠过一丝诧异,“如饴小姐,现在距离我们约定的集合时间已经过一个小时了。雪臣现您没有按时来集合,也没有人知道您身在何处,您的手机又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就连您的气息也没办法指引雪臣找到您的所在……院长动大家找了您很久,直到刚才,雪臣才终于找到您了……”

一个悦耳的男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失神。她慢慢低下头来,目光对上了一双澄明的眼眸——仿佛一汪被自私的神仙藏在深山中的湖水,纯净深邃中透着些许落寞,几缕闪动的波光便足以将人心俘获。

这句话将本来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汤狼雪臣镇住了。如果她直接将小狗抱回家去,他可能还会恭敬而谨慎地给她提出点建议,但是如今,她却用这种商量中透着撒娇的语气征求他的意见,让他根本没办法开口拒绝,就连刚才想说的话都生生噎了回去。

这时候,那个奇装异服的壮汉正一手揪住一个身体纤弱的男生的胸襟,用粗梗的声音大声喝问道:“说!他在哪里?!”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她背着画板到海边去捕捉太阳初升的美丽画面。但是错误的天气预报却没有告诉她黎明之前会有骤雨。他脱下西服外套护着她跑回到车上。天色阴暗,倦意袭来,她很快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闪耀着金光。

他抬起头来,眸底泛起久久不散的涟漪,向来沉稳平静的语气中竟然透着前所未有的恳切,甚至有点哽咽,“如饴小姐……您将雪臣看做独一无二的人来珍视,雪臣即便献上自己的全部忠诚和生命也难以报答如饴小姐的恩情。如饴小姐,雪臣曾经替其他人工作,但是从您十九岁生日的那天起,雪臣所认定的主人就只有您一个,直至永远。”

“没错,雪臣是如饴小姐的狗。不过,请恕雪臣指出,有的人即便富可敌国也难以得到别人的忠诚;而以如饴小姐的高贵,即便一无所有,雪臣也愿意至死追随,并且以此为荣。”

“哎呀,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甘氏大小姐,好久不见了。”

一个温和浑厚的男性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大步地从刚才送她来的那辆黑色轿车旁边走过,一步也不停留地穿过还没落定的尘埃,径直朝马路对面走去。

“雪臣愚昧。”他的声音温柔得就好像一个哥哥在哄着自家耍小性子的妹妹。

她忽然间居然有点不敢转过头来,不敢跟其他所有人一样直视他的双眼,等待他的反应。她害怕看见他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难过,更害怕会从他的双眼中找到那种并非心甘情愿的附和与屈从……

当从敞开的包厢门里看见里面的情景的时候,甘如饴终于知道为什么穆逸晨还有其他几个男生会一个个借故走开了——汤狼雪臣正被一群女孩众星拱月地围在中间玩着什么纸牌游戏,所有焦点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种情况其他男生一定会觉得自己碍事而不愿意留在那里当布景吧?

“啊,雪臣和如饴果然是一对的!”

作为学生会文娱部的干事,以前看过不少时装布会,还参加过慈善走秀的甘如饴肩负起了统筹节目的责任。在时装秀正式开始前,她已经为排练翘了好多节课,熬了好几晚夜了。幸亏有汤狼雪臣在,他的不温不火对她的直率果断起到了很好的互补作用,那些平时都挺有个性的模特专业的漂亮女生们在他面前都变得配合很多。

甘如饴感觉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这种问题显然是不能简单用“是”或者“不是”回答的,“要上课了,中午学三饭堂见吧。见了面再说。”

一直没有让她双脚接触过地面的他,将她径直抱到床边,再小心地放下,然后细心地给她盖上被子,还将被子的边缘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压好。

“如饴小姐,请相信雪臣,雪臣的动作会很轻的。”

“如饴小姐!别害怕,是雪臣!”

“好吧,你既然这么喜欢玩,我就不奉陪了。山下还有人等着我喝酒呢。”

山上的气温越来越低,灰蓝色的天边只剩下一抹森森的惨白。她被黑暗逼到一颗大树脚下,蜷紧了身体,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指隔着单薄的衬衣几乎嵌进皮肤里,心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这个说法果然是真的。她面前的他凝滞片刻,深深地鞠躬,始终沉默不语,直到恭敬地退出她的视线,依旧是那么地沉稳而优雅,仿佛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毫无瑕疵,却不带有任何感情。

一个动听如琴弦轻轻扣响的声音传来。她错愕转身,目光对上了那双美得像大海一样能让人沉溺的眼眸。他的嘴唇依旧没有笑意,可那浅浅的弧线却总让人感到一股敲中心扉的温柔。

可是她话音刚落,肚子里就很不争气地出了“咕咕”的声响,毫不顾及场合体面地对她昨晚没吃晚饭忿然作出强烈抗议。

额头上基本愈合的伤口和拆掉的夹板掩盖了她曾经在车祸中受伤。她告诉爸爸,之所以现在才来看他是因为刚入学,学习太忙。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才刚刚出院没几天,更不会让他知道她因为之前忙于为他奔走,而错过了入学报到的时间,不光全额奖学金被扣除、宿舍没保留,就连学籍都险些被取消。当初为了就近照顾爸爸和得到全额奖学金而放弃顶尖学府的设想全部落了空。

刚才那段视频尽管清晰度不高,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红色跑车,就是她那天晚上酗酒后开的保时捷911,而生这场惨烈的车祸后幸运地被救出的女主角,正是她本人。

甘如饴越听越疑惑,她努力地抬眼张望,却没有在病房里现除了医务人员和病人之外的身影,“他、他现在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