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饴小姐……真的可以吗?……吃如饴小姐亲手为雪臣夹的食物……”他侧过头来看她,表情诚惶诚恐。

“真是太温柔了。要是我扭伤了腿,我男朋友一定做不到。”……

“他好像很酷耶。”

在护士给伤口作初步清洗的过程中,生理盐水和双氧水对伤口的强烈刺激,让甘如饴疼得十指死死抓住床单,嘴唇也咬得紫了。当护士用镊子和注射器针头帮她清除伤口里面的异物和坏死的皮肉的时候,那种尖锐物在痛觉极其敏感的伤口上刮擦挑拨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一直没有吭声的她疼得受不了了,忍不住求护士能不能先停下来让她缓缓。

然而事实上,她被压在地上,就连亲眼目睹希望溜走的机会都没有。她只能贴着地面听见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经过,逐渐销声匿迹……

恍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被一只无形的黑手扼住了咽喉。

“孔雀草的每一片花瓣都有浅色的边缘,如果仿照这些脉络扎染波西米亚风的裙子,那一定会将那种大摆长裙的摇曳生姿挥到淋漓尽致”……

如果这是一场审核仆人服务资格的考试,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人的表现只可以用“惊艳”来形容,换作以前的她一定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他这种极度体贴、极富才华的照料。

烟青色的天幕阴云漠漠,偶尔从门外卷进来的微风透着丝缕凉意,虫鸟藏在树叶底下噤声不语。这种天色不明朗的时分却正是埋头阅读的时候。呼吸着阅览室里的书香,感受着只能听见自己的翻书声和笔尖在纸张上划动的沙沙轻响的宁静,时间在文字所呈现的森罗万象中流转得飞快。

甘如饴愣了。她不认识这个男人,更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得出她的名字、了解她的伤情,还来给她送早餐。

当他终于带她离开了那个瞬间爆炸燃烧的车身,现她还有呼吸的时候,不知从何而起的狂喜、不知向谁表达的感恩瞬间填溢着胸口,无法解释却又难以抑制。

那是一辆大货车和一辆红色的跑车,眨眼的瞬间就要迎面撞上,所有的人都霎时瞪大了眼睛,抽一口凉气。红色的跑车在千钧一之际扭转了车头,将大货车侧身让了过去,却明显失去控制,猛撞向路旁的岩壁!

甘如饴艰难地睁开双眼,白色的被铺、挂着吊瓶的高架、陌生的天花板、湖蓝色的屏风、弥散在空气中的浓浓的消毒水味……这让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转动眼珠子,看见了床边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

江婉琴微微一怔后转过头来,微敛的目光流露出一抹失落……

她不得不承认,那些背后议论她的人总结得没错——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出类拔萃的人,她之所以一直都比其他人都幸运,跟富裕的家庭背景不无关系。

这一切,都是甘星瀚这个人渣一手造成的!他害死我的父母,毁了我的一生,我就算要他粉身碎骨都不过分!”

爸爸书房那两扇平常总是紧闭着的橡木大门此刻竟然敞开着,而里面却空无一人。宽大的书桌上展开了几份文件,就像是他刚刚还在这里工作的样子。钢笔没有盖上盖就被随手放在一边;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翻卷着纸页,显得有点仓促、凌乱。

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此睡去。不管这一切是否真实,她只想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哪怕是她想象出来的宠溺和此刻被酒意酵着的双倍的满足。她只希望他们要到达的距离尽可能远一点,再远一点,好将这种幸福延长。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两秒,也一哄跟了上来。一群人有说有笑、嘻嘻哈哈地往目的地进,像冲出囚笼的鸟儿,张开翅膀,飞向那片印证着自由和成长的天空。

甘如饴转过头来的时候,目光微垂。

“谢谢您,如饴小姐。”片刻后,他才回答道。

“宝宝,快放下,脏死了!”一个女人紧张的惊叫伴随着急促的高跟鞋声传来。

她话音未落,忽然感到眼前光线一暗,她瞪大双眼,现莫争的脸庞已经离她如此之近,他的双唇随时都要覆上她的唇瓣!

“不过——长辈们的世界有他们的规则,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则。了解他们的游戏规则,只是更有利于我从当中获得自由的空间而已。跟女孩子交往,我看重的是我喜不喜欢。”他黑玛瑙般的眼眸牢牢擒住甘如饴的目光,甘如饴猛然现,他脸上那抹仿佛长在那儿一样的玩世不恭,竟然变淡了一些,“所以,也许我们可以交往一下试试看——你可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今天穿一身笔挺的深色西服,贴身的剪裁将他高大颀长的身形展现得更为淋漓尽致。镶边的暗金色领结、西服上个性的金属光泽领边,既不至于过分张扬,又彰显出了主人的阳光朝气和与众不同。

她回过头来,目光正对上对方笑容更加灿烂鲜明的嘴唇。

漫长的等待里,她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她甘如饴已经离不开他汤狼雪臣了。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她依靠、值得她信赖的话,那就是他;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理由,支撑着她继续好好生活的话,那就是他的存在。

“如饴小姐,雪臣陪您回房间休息吧。”

“你们有没有听说,她是因为在原来的学校动手打人才被迫转校的。”

“啊?”短女孩的脸上透出兴奋的表情,“现在还在玩吗?我要去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嘻嘻,”长卷女孩诡秘一笑,然后凑近短女孩的耳边低声道,“刚才趁雪臣走开的时候,大家故意在扑克里做了手脚,所以几乎每次都是雪臣抽中呢。”

两人离开洗手间后,其中一个隔间的门打开,甘如饴从里面走了出来。

将刚才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全部都听进去了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仿佛处在多云低压的天气,身体不是很舒服。

她对着盥洗台拧开了水龙头,从指间流过的清凉的水让她得到一点平静。

雪臣只是为她工作而已,只要是工作,那么跟私人生活之间就一定有划定的疆界,也一定有完结的时候。她不应该介入太多,甚至应该鼓励他拥有自己的体验和生活才是,而不应该事事以她为中心,没有自我,这样对他是不公平的。更何况,要求他改变原来那种工作模式,参与到人类社会的社交活动当中的那个人,不就是她自己吗?难道现在又后悔了吗?

镜子中的她耸肩一笑,果然是喝了点酒就开始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