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半晌,春晓咬了咬牙,抄起立在墙角处的扁担,缓缓向门口走去。

李婶有些抱歉地答道:“春晓,彩月这孕事来得不易,我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便想着过去看看,陪她一些时日……但如此一来,你编筐的活计就……”

春晓拉住李婶的手,恳切说道:“旁的倒不妨事,只是如此一闹,我婶娘日后难免还会惦记,李婶,此事恐怕还得劳烦您,从今往后,我那份您也一并收着吧。”

看到正打算登船的叔父,春晓心中一松,不觉绽开笑靥,那笑容明丽无瑕,站在一旁的老船家之子见了不由一愣,随即面上作烧、心跳如鼓,差点失手将船桨掉进河中。

春晓羞涩地摇了摇头:“李婶,您就别卖关子啦,您可知道,我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有好几次差点就忍不住去集上寻您了。”

又走了一段,终于来到了灯市中心,四下望望,花篮宫灯、精美龙灯、壮丽船灯、大红纱灯、走马灯一应俱全,令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刚回到自己房中,春华就忍不住欢叫起来:“姐姐,叔父给了我整整六文钱呢!”

见春晓进来,李婶放下手里的活计,拉着她走进堂屋东侧的厢房。房里点着灯盏,桌椅用具都精心擦拭整理过,床上铺着半新的厚实被褥,一只考究的木枕端正地摆在床头。

听她说得古怪,春晓和春华对视了一眼,春晓拉住弟弟便要转身离开,杨氏却又重重地咳了两声,提高音量说道:“今日有幸,在镇上见到了那位陈家二少爷,啧啧,我活了四十多年,竟从未见过如此俊美又有气度的公子。春晓啊,不是婶娘有意让你难过,但你这时运也未免太差了些……”

李婶笑眯眯地打开荷包,让春晓看里面的数十枚铜钱:“这是你的那份,总共三十六文,你数数看。”

她原本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谁知看了几页之后,渐渐看出了门道,遂将油灯又挑亮了一些,愈认真地翻阅起来。

米粥刚散出阵阵香气,杨氏就带着几个孩子进了门。

早饭桌上,春彩倒是兴兴头头,她对着杨氏有说有笑,还破天荒地夹了两筷子豆干给父亲,袁瑞隆受宠若惊,当即拍板,额外再给女儿买一支新鲜样式的绢花。

春华愣了片刻,羞涩地笑了起来:“姐姐,你太高看春华啦,'进士'之类的我可不敢想,无非是多识几个字,早点出去做个学徒,帮你分忧罢了。”

春华已经醒了,见春晓回来,高兴地叫道:“姐姐,你回来啦!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不叫醒我陪你一起去?”

这样说着,他还热心地指点道:“从此处一直向东便有一家医馆,姑娘不妨去那里看看。还有,据说常乐镇有位专看跌打的先生,只是路途远些……”

春华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觉得姐姐跟从前不同……”他的声音随即转为忧虑:“可是,姐姐的身子不要紧吗?不用找个郎中来瞧瞧吗?”

一副珍珠耳坠、一对雕花素银手镯、一根白玉簪、一支五彩珠钗、一盒各色头花,还有一身大红绣花夹棉衣裙和若干胭脂水粉,春晓一边样样数数地清点整理,一边在心里暗自诧异,就算新嫁娘八字弱镇不住,但以陈家的身份,这样的聘礼也未免太简单了些,而且大喜之事,怎么礼品却大多是单数呢?

袁瑞隆心疼侄女,却又不敢明着与杨氏对抗,只得摆手说道:“好了好了,饭菜都要冷了,吃饭,吃饭。”

袁瑞隆连连称是,一旁的杨氏此时觉出情况有异,凑过来上下打量侄女半晌,撇嘴冷笑道:“哟,一晚上没见,春晓倒是伶俐了许多,莫不是那山大王那儿有什么好的喂你吃了?”

再次看看周围的陈设,她又不禁皱起了眉头:“可是……我说王爷,您这王府的器物用品也太寒素了些吧……莫非这里不是京城?那……您的属地在哪儿啊……”

正在这时,有人又在舱门上叩了几下,这回力道颇重,还伴着一阵含混的语声。

春晓不禁有些惊怕,急忙闭紧眼睛装睡,那人却不依不饶,又在门上敲了两下,出声说道:“袁姑娘,袁姑娘!是我,开开门……”

听出是那位年轻船家的声音,春晓稍微安心了些,迟疑了片刻,还是起身将门打开。

刚打开舱门,一股酒气就扑面而来,春晓吃惊抬头,只见那船家满面通红,眼神直,见她受惊,“嘿嘿”笑道:“袁姑娘,你莫要害怕,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这样说着,他凑近春晓嗅了嗅,颇为迷醉地夸赞道:“你身上好香……袁姑娘,你,你长得真美……”

见他越失态,春晓忙后退半步,用力想将舱门关上,谁知那船家一把撑住门板,任凭春晓用上周身的力气,却无法将门合拢半分。

正在惊慌,掌风过处,船家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春晓吓得身子一软,却被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

一股隐隐的药香飘进鼻端,春晓抬起头来,正望进一双澄澈明净的眼眸。

那眼中有着真切的关怀,春晓不禁一怔,这个人……这个人不正是灯会上的那位公子么?

下一刻,他却冷淡地将她推开,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这女子好不自重,孤身出行也就罢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却毫无防范之心,竟敢为陌生男子开门……”

春晓被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她忍不住暗暗苦笑,怎么穿越过来后遇到的这两位帅哥,一个个都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似的?哪怕是个心口不一的腹黑阳光男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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