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烧回去。”小怀扑进弄影怀里,哇哇大哭。

此刻,他坐在马车中,看着窗外那一群男女老少,不禁想起她昨日说的那番话‘从小到大没有人照管,做了错事,虽没有人打骂,但也没有人替你担当,庄子上的人犯了错,还要我去受责,’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忍,身上哪个地方,似乎在微微的痛。

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好比第一任庄主,便是满满一箱忏悔书,各种悔不该当初,因为贪玩,丢了圣物,导致被忘忧剑派逐出门户。

弄影抬头看了看高高悬挂的日头,心中不禁气恼——自己离庄这几日,这些人,估计是日日都睡到下午方起来的。

过了好半响,二人都一言未发,彼此依然沉溺余音之中,竟难以自拔。

“是啊,我怎么知道的,”弄影喃喃自语——世上并无高唐赋的琴曲,她为何会觉得这就是高唐赋——过了半响,终继续说道:“只是这琴中,我只觉那长风起波之意,水澹澹而盘纡,洪波淫淫之溶裔,奔扬踊而相击,云兴声之霈霈,这感觉,不是那高唐赋,又会是什么呢。”

平台的尽端,是一张石桌并一条天然的石凳,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背对着她,朝对着那浩瀚江原,低头抚琴。

“公子请随我来。”说罢,那男子接过银子,脸上神色便有了几分光彩,他起身带着弄影绕到房间东面一扇木制锦鲤戏莲屏风之后,然后嘎吱一声,推开墙上一扇虚掩着的褐色木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不出她所料,已经有一堆人,围在那宅子门口,她装作看热闹的样子,挤了进去,却听见一个卖菜的老婆婆,在跟一个官差模样的人说道“我今早给宅子送菜去,门却是虚掩着的,我便想将菜放在前院的石桌前,却想不到,哎呀,吓死我了,太惨了,老先生跟他几个仆人话虽少,却是个善心的,从搬过来那天起,我就给他宅子上送菜,也大半年了,这菜钱,从来只给多不给少的,谁那么狠心,竟会做这样的事情。”

这四人,此刻终于摆脱了鄢庄主一句话给他们造成的狼狈,静静的坐到了这里。

“可有那山水风景?”

猛然间,便想了起来,跟那日在垂草阁看到的萧渐漓的字,一模一样。

“那老道士,是个孩子扮的,是那夜茗山庄的鄢庄主。”杜若衡缓缓道。

“你们谢家,自古以来便出才女,唔,你出来得这般久了,话说渐漓不心疼,我也要心疼了,该回去休息了罢。”杜若衡笑着道。

杜若衡略一动容,便道“我下去看看,你们先自顾。”

二人说罢,便又继续朝那扇门走去,远远的已经听到里面吆喝的声音,心下一喜,也忘了越小裳,挑了帘子,便走了进去。

这二人正欢喜,弄影突然心中咯噔一下,人便僵立了半天不动。

弄影将手在那许堂主颈边一按,似乎还有微弱的跳动,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回魂续命丹,塞在了那许堂主嘴里。

“这里是杏子林码头,前面就是京城了。”船老大便整理着船舱里的杂物边说道。

“徒有虚名?小兄弟我看你也是读书人,怎能不知道这江左四子,才情满天下,这萧公子的琴,陈公子的棋,叶公子的书,杜公子的画,当世再无人能出其右,更据说人人都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能伴在那样的男子身边,哪怕做奴婢,我都是愿意的。”那圆脸女子瞅了眼这衣着稍显寒酸,还带了头毛驴的弄影说道。

范增义不想师父竟会暗中指导,但觉不妥,正犹豫间,又听陈天启道“是他们坏了规矩先的,你看对面那花瓣,秋天哪来的桃花。”

陈天启站起了身子,低头打量了这个鄢庄主一眼,便不再多说,朝南冥道长弯腰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夜茗山庄跟这忘忧剑派,数百年来纠缠不休,一个是秉承祖训,一定要重归门墙,一个同样是秉承祖训,对方不得到天下第一的头衔,便不能让重归门墙。

“伯父不必担忧,他哪里戒得了酒色,所以是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杜若衡面上恭谦,却眼中带笑。

杜若衡心中不禁感叹,终究是谢楠音,经历这等大变,容颜丝毫未减,风采也依旧迷人。

萧渐漓垂眼稍停片刻,又接着道“我师父说,那无相,曾久伴文殊左右,斩魔无数,却因一度锋指佛祖,便觉自身不再圣洁,心中懊恼不已,便四方游走,最终在天陵山停了下来,潜心修行,想化解前世的不洁。”

“这事情出了点差错,梅笑雪解不了这毒,只好把他们庄主请来了,这毒,却是那鄢庄主用了四天功夫解除的。”傅扬波心中暗自遗憾,渐漓若早点回来,便可见到那颠三倒四的鄢庄主了。

“你家??姑娘身上的毒已经无碍了,难道老身还要留在这世子府上一辈子不成,小怀,赶紧收拾东西去。”鄢庄主语气十分严厉,果然颇有一庄之主的派头。

说罢,弄影便离了岑?,走出听荷雨榭,找到了正在那四方亭处热火朝天指挥那下人换牌匾的傅扬波跟孟斓轩,弄影见他二人行动这般果敢,心情便又大好了起来,对那两人道“??姑娘今日便醒来了,你二人去看看罢。”

却见那上联是:登山帽落,黄花开正好。下联是:游河风起,秋雨落宜时。

弄影将将咳完,抬起了头,强忍着一肚子怒火,正色道“其实老身恋慕的,却是你二位公子,昨晚,便是向那杜公子打探你二位为人家世,准备过完重阳,便请陆先生,带上庄子上最好的茶叶鲜花,来府上提亲,将你二人一并带回庄子,做,做那押寨,押庄夫人。”

“这门,是为了方便这世子看望徒弟,另外开的罢。”弄影突然道。

然后她自然不会去待那杜公子说什么,便走上前去,一推门就要进去。

“种花的时候,只有嘴是闲的,我却也知道江左四子的名头,嘿嘿,”弄影突然抬起头,看了杜若衡一眼,“江左四子,琳琅珠玉,九月秋社,观者如墙,这句话我小时候便听说了。”

杜若衡终笑了出声,一起身,突然便携住了鄢弄影的手,道“庄主有这翻雅兴,走,我带庄主月下游园去,这园子是十年前所建,一草一石,都是费了我跟渐漓不少心血,还求能哄庄主一笑。”

三人半响不语,屋内一片寂静。

“这位便是夜茗山庄鄢弄影鄢庄主。”傅扬波一指杜若衡“建安府杜若衡杜公子。”

那傅扬波方记起身上包袱,急忙取下递与鄢庄主。

思量间,二人不再言语,这脚下道路越来越宽敞,向东而去的人马也越来越多,各种声音在耳边络绎不绝,这京城,终究是到了。

“这个时候,你们还要捉弄在下么?”傅扬波指间关节开始咔咔作响,一股真气,已经在掌中蓄势待发。

“梅笑雪,你植的是哪三种毒?”凌云高声问道。

李炎面色如土,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