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心痛苦地抽紧,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只要再给她一点点时间,再多给她一点快乐的时光就好,为什么还是这么迅速?

“柔儿,不要哭,我一点都不痛。”

“我们好辛苦才存到六十两,你就为了买支簪?”

这个女人在担心他呢,很新奇却又很让人满足的体验,他唇边勾起一抹笑,“你怕我死……”

今天如果不是阿力,他早就丧生在虎爪之下了,没想到阿力的身手那么好,直直地一箭射中老虎的命门,那一箭射杀了老虎,也是那一箭救回了他;现在,他已经不敢也不应该再对水柔抱任何幻想了,“你幸福吗?水柔。”他很轻很轻地问道。

虽然全伯还是成天地跟他挑衅斗嘴,但她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们的感情越吵越好;全伯总是骂他“臭小子”、“傲慢小子”,在人前却又自豪地说阿力是他最骄傲的侄儿,还将自己毕生的手艺毫不藏私地传授给他。

“阿力,你出来一下。”全伯在外面一直催促。

唉,还要再问什么呢?他老了,不懂年轻人的想法和作法,干脆就交给他们自己来处理吧,不管颜丫头要不要成亲,要嫁给谁,他都会将她当女儿般疼惜,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不在乎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身分、地位、礼教、矜持……此时此刻她都想要完全抛开,只想要亲吻他,想要感受他的体温和他的一切。

颜水柔深吸了好几口气,想将刚刚眼里看到的景象给抹掉,但是好难。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没穿衣服样子,以前他受伤时,她天天给他换药擦拭,可那时她满心里只想着如何照顾他的伤,根本没有丝毫的歪想,而且那时的他,也没有吻过她……

“你不乖,竟敢提别人。”

口气硬硬的、凶凶的,她一愣,很听话地松开了手,望着他提起木桶往井边走去,她明明应该生气的,因为他态度太差,语气太坏,可心里却莫名地有点甜。

“‘静’字,你当我是傻子吗?”他生气地吼她。

“颜丫头,我在外面叫你半天了,怎么都不应一声?”张东全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一地的狼籍还有流着眼泪的颜水柔,立刻大声地朝他吼道:“臭小子,是不是你欺负她?我就知道,救你回来就没有……”

他一下子滞住,耳根发热,用力狠瞪她,“是你走神,我为什么要说?”他用吼声来掩盖自己的心虚与心慌。

磨磨蹭蹭地再端来一盆清水,拧好帕子,将他的脸、脖子和手臂,所有不那么让人害羞的部位都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她犹豫地站在那里,低垂脸蛋。

她很纠结,而且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眼前的他,就是当初的那个“他”,毕竟那晚他们总是隔得那么远,看不分明。

真的好熟悉,他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她好像他蒙眬间看到的女子,“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对不住,全伯,让您担心了。”柔笑着为他打开篱笆围成的小门,迎着他进来。

“果然是我的好侄儿。”声音里面充满的何止是满意,简直是愉悦到了极点。

她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纤细的手掌紧紧地握着,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一直到终于消失不见;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发狂般地向他追过去,泪流满面。

“颜丫头,颜丫头!”一直站在门边的全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追上去,“你不要跑,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颜丫头!”

她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她只想要追上他,只想要能够再看到他就好,不要离开她,不要就这样离开她,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的泪水似乎怎么都流不完,阿力,她的阿力,那个对她温柔,跟她说会保护她照顾她的阿力,那个别扭而孩子气的阿力,那个成熟而有担当的阿力,她要……

一双手伸过来拉住了濒临疯狂的她,“颜丫头,你不要命了,这是雪地里,你要是摔一跤,可怎么是好?”

“我要找他,我要找阿力。”她哭得全身颤抖,“全伯,你帮我找阿力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她哭得他的眼睛都跟着发酸,无奈叹息,“颜丫头,你醒一醒吧,那个阿力根本就不是阿力啊,他……他很明显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们配不上人家,算了吧,颜丫头。”

算了,怎么算了,如何算了?他说过爱她的,他说过要永远跟她生活在一起的,他明明说过的,为什么现在要算了?

“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好孩子,坚强一点,你还有孩子,还有全伯。”

走了,他真的走了!颜水柔握紧手心,缓缓地举起来,摊开,是一枚碧绿的玉佩,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她崩溃地大哭起来,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刚刚在握住她的手时,他就把这枚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中。

他在跟她告别,在跟之前那个失忆了而爱上她的阿力告别。

他是龙承泽,紫旭皇朝宝硕王爷的儿子,嫡亲的皇子皇孙。

他是她不可企及的。

第10章1

没有他的日子,太阳依旧会升起,时间依旧一天一天地滑过,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颜水柔在这段时间过得很平静,非常非常平静,自从那天她痛彻心扉地哭过之后,她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她,依旧会笑会说话,饮食起居就像往常一样;可就是这种正常,反而让全伯更担心。

除了那天她崩溃地大哭外,她再也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她似乎忘掉了自己曾经有过一个丈夫,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一起共同度过的日子,她的全副心思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为即将出世的孩子准备衣裳,偶尔会抚着肚子微笑,也会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时间就在这种宁静与平和中淡淡地流过;新年过了,春天也快要过完了,她即将在初夏生下她的孩子。

越是临近生产的日子,她的身子就越发沉重,不过身体状况还不错,村里的产婆每次来看过她后,都夸她是一个好娘亲,把孩子照顾得很好,把自己也照顾得很好。

三月末的一个温暖的夜晚,吃过晚饭后,她起身的瞬间觉得腰部又酸又胀,接着发现自己已经破水,看来她的孩子已经打算出来见见这个世界。

全伯急得团团转,他没有一点经验,因为男女有别,许多事情也不方便,还是颜水柔提醒他,他才赶紧去把村里专门为人接生的周大娘给请来了,然后继续在守在院子里团团转,最后还是被周大娘打发去烧热水,总算有点事情可以做,全伯才稍稍放松一些。

痛,很痛!那种一波又一波翻天覆地的疼痛在折磨着她,颜水柔在床上辗转反侧,痛得脸蛋嘴唇都发白了,可她一直都在忍着不要叫出来。

“水柔,你叫出来会舒服一点的。”周大娘为她抚摸着酸胀的后腰,安慰着她。

“没关系的,周大娘,我还可以。”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汗水把她的发丝都浸湿了,可她仍然试图微笑。

“周大娘不用为我担心,我一定可以顺利地生下这个孩子的。”捱过那一轮疼痛之后,颜水柔轻声说道。

她不急,她一点都不着急,因为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他留给她的骨血,是他的一部分,她要把孩子生下来,用自己全部的爱来疼惜这个孩子。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白天取代了黑夜,然后再次被黑夜给换走,全伯已经急得在院子里面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而那个外出行医的孙大夫在今天下午总算回来了,全伯一得到消息,就赶紧把孙大夫给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