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过去认真琢磨了一会子程文涵的面容,又问他什么感觉,程文涵倒说:“也没什么,就咽喉有点痒痒,时而咳两声。”

红珠无语,走了一会儿还是不由偏着头看她,“我要到食铺了去,你还跟着我去不成?”

红珠劝她:“你干什么,你这不是埋汰自己么?哪有人一生气了就浑说的?别人听到了还不给你吓死……”她还想拿话给圆过去,岂知朱紫兰忽的一甩胳膊将她推开了去。

这些话朱妍梅在说亲的时候就说了不少了,可姜氏轻易的又如何会去信她。不过她先前虽说对这门亲事不满,可终究知道事无可为,得了朱妍梅几句好话便还是记着了,也好撑着点心气。如今朱碧云回门,姜氏哪儿还听朱妍梅说话,只转脸认真打量自家女儿,看是瘦了还是胖了,精神了还是颓唐了……

红珠觉得,这比问朱碧云,而后听她如何解说还要明白清楚。

程文涵听了这才放了心,心神一松,就觉得浑身乏力,眼皮也沉重了。

红珠笑着谢了朱桂达,李氏便将将那屋子的大致情形说了。

她叹了叹气,又说:“如今我们两家亲厚,你们相处也和睦,往后如何相互间也好帮扶着。你是个姑娘家,往后也没别的,到底顾着你。只至于南兴文涵两个,如今他们在同一个学堂里念书,往后若有幸,也是在一处……能不能扶持着上进是另说了,我别的不求,只求他们莫生什么嫌隙才好。我听闻那些世家大族,这做官都是联络有亲,相互帮衬着的,我们没他们那份底蕴,可到底勉强去学上些见识做派也成。”

红珠笑了笑道:“瞧我还担心呢,可见我也是个笨的。”

这时那刘婆婆呸了一声,大声道:“什么何六叔,他是你什么叔叔,那等样的人你也去认!”

程文涵听着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应酬亲戚来来往往的累了,就他们家前些天为那婚事还不是也忙得累得慌。想起堂姐朱碧云的婚事,便又记起赵家来……赵平安也姓赵,程文涵暗想这事不会这么凑巧,他这一出来就碰上个赵家人?可说起通安的豪门大族,头一个还真是想到赵家。他疑心了,便问起来。

赵逍气道:“还敢说!”

赵逍说话语气郑重严苛,可唇边正勾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睛一瞬不瞬地继续着调侃话语,“……这等样的人,怎么能入书院读书?赶紧撵走干净。”

张老汉放慢了骡子脚步,回头伸手扶了他一把,等他坐好了才使了个鞭花驱赶骡子。

李氏是想着他们食铺和租房子的事李二舅他们都帮了许多,李南兴读书的事他们得还情的,程文涵如何,就该带上李南兴。听了红珠这么说,脸色便好些不好。

朱伯修皱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无端端的去什么神庙。”

“现在就能搬?这么着急?”钟氏诧异反问。

李氏只叹挣钱不易。

红珠莫名其妙,正想说什么呢,被程文涵扯了扯袖子,便不做声了。

所以古大娘说起这若神针,红珠也只是隐隐约约听过觉得耳熟,到底如何了不得她是半点不晓得的。

有古大娘这么帮忙着,到底没在酒席上就闹出什么不好看来。旁的人不清楚底细,只觉罗大娘是喝多了几杯胡乱揪着什么挤兑了姜氏几句,最后两人也讲和,于是人人也没故意追究下去。

朱老太太一听就笑开了,“看这嘴巴,可真会说话呢!”

李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又笑了笑,“论理,我们也是两家人。”

红珠摸了摸他的头,笑答:“大姐要嫁人了。”

程文涵听完就高兴极了,“明日碧云姐出门子,古大娘是必来的,我们明天就去问她怎么样?”

这话里到底有些责怪钟氏的意思,钟氏闻言脸上便有几分挂不住。她先前拒了红珠一家往他们家那院子,那顾虑的缘由她不好提,可李二舅又不是个傻的,如何会不清楚呢。就为了儿子李南兴和红珠的事,他们两夫妻也吵嘴过几回了,只是这事得商量着来,李二舅也不能硬逼着钟氏应下。而反之,钟氏为着这事也觉心虚,因而说起这屋子的事心里还有几分不自在。

朱老太太一早听见吵吵闹闹的,心里便明白为何。她见姜氏来来回回忙,忍了一早上到底没忍住,招了朱桂达和姜氏进来,先问姜氏:“你往多少人家了送了信?昨日该来的也该有了七七八八了吧?愿意来的,也会避着今儿节日。”

约莫有些人生来就是有这么一份天赋,令人不叹服也不成。

朱老太太早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拄着拐杖从堂屋里出来,扬声问:“来了怎么不进来,说什么呢在那?”

红珠大笑,躲了开去,只道:“行了,我看就你收拾,怕是一天都不能够,我来找吧。”说着就过来看箱子里的书,一本一本地翻找着。面上一些是时文试集,还有诗句散文的闲书,红珠似乎也没有他爹看这些闲书消遣的记忆,好奇地拿出来看了看。

程文涵故作严肃地沉吟了一会儿,认真道:“做同窗不怎么样,做姐夫不知道。”

这话红珠也听见了,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说什么,过去揭了那大锅看了看里头隔水蒸的点心,因没有用蒸笼,到底模样有些变了,口感也会软乎些。她夹了一块马蹄糕和一块红豆糕,用碗装了递给朱紫兰。

红珠见他那个模样,差点没忍住嘲讽两句,没看就连她弟弟程文涵也穿了旧衣裳在灶上忙碌了,读书人又如何……偏偏一回头见她娘李氏看着她,她这才勉强住了嘴。

朱老太太顿时怒道:“百八十两?哼,你带着刀子去抢吧!”

朱老太太说因着赵家娶的不是正室,礼节也就没有多大讲究的,那三书六礼是一个没有了。但既说是讨了人去做正经的二房,也不能太简薄了,比及那寻常纳妾多少也要庆贺一二。于是今儿商量之下便选了个出了年的日子,正月十六赵家来送聘礼,十七就是正日子。

李氏这才安心了些,道:“你又听得什么了,别是旁人没说什么,你就疑心吧?”

实则这时候也有一些类似的点心,不过跟红珠这些材料调料上多少有点差异,因而她这一提出来也不算全然独创,倒没将人吓住。

前边就进不去了,红珠拉了他们往后门绕,一路将打听来的话告知他们。

钟氏不认同了,只道:“这有什么?考书院的事才是大事呢。”回头脸上笑着,抓了红珠的手道:“红珠啊,家里有那么个熟知底细的人,怎么能不去打听打听?这事可真要拜托你了……你南兴表哥什么都没准备,这离春上也没多少时日了,急忙忙的要是他心里发怯那考试就真不好说了。”

朱桂达听了这话,便应下了,回头就去张罗开店。

后头这话就连朱老太太也说得没多少把握,听着只叫人丧气不安。

“姐姐……”程文涵忽的红了眼睛,“我会努力考上的。”

红珠哼了一声躲开了,再不理她,转而往里头去。

李氏一脸的忧虑茫然,下意识就抓紧了红珠的手,那脚步也想着往前,却被红珠紧紧揪了一下。李氏诧异地回过脸来看她,红珠对着她微微摇头。李氏脸色一僵,迟疑着。

“你带着碧云进了邓家?”朱老太太一听立时就惊住了,大声反问道。

红珠自然晓得他为何如此,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朱伯修摔了腿在屋里养着,坐卧都不方便,哪里能让程文涵搬过去。没看朱桂达这么一开口,朱伯修神色露出不喜,而姜氏脸色都黑了么。红珠笑了笑,只道:“大伯,我晓得你的好意,可如今大堂哥病着,这一来还惊动了他修养,又何必麻烦呢?”她伸手扯了扯李氏的手,对她点点头。

“娘!”朱桂达听不下去了,一开口就要拦着劝说,朱老太太却继续骂道:“也不必在我面前要死要活地撒泼了,这话我听不得,我只等着!”

红珠牵着程文涵从后门出去,路上也没别个,程文涵在她身旁说道:“姐姐,我不讨厌碧云姐,我也……不想她出事的。”

这软的手段不行,硬的法子也不成,约莫就只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卑鄙手段了。这些想法自然不必跟李氏提,红珠只冷然说:“娘,她是长辈,我头上有个孝字,可她也有个慈不慈的道理!娘放心,他们逼不了我。”

朱紫兰本就心虚,立时脸色大变,大声道:“程红珠,你个疯子,竟敢咒我姐姐!”

姜氏听了也是焦急恼火,却是一提脚上前扯着红珠就不管不顾地发作:“你当你姐姐好欺负不是,开口闭口就拿话去咒她!”

李二舅钟氏一听,都乐了,感情最有能耐的成了他们两个了。

第二日红珠醒来,还觉得身上劳累,便多躺了一会儿。待李氏也醒了,她才跟着起来。红珠想着朱碧云的事解决了,李氏就不必留在家里了。

这话问得李氏跟红珠都是一愣,红珠是不必说了,向来想着至少还有三两年逍遥日子呢。而李氏,虽不说全未想过,但也一样并未着急起来,更没想到朱妍梅这时候往这事里头过问打听,顿时便不知如何答话了。

李氏也笑道,“可不是么,先前还忧心说不拢呢。想来那邓锦成上门来闹是他自作主张的,邓老头俩夫妻还是记着两家的老交情,今儿你大伯大伯娘一去求情,就应下了。”

红珠揪住这个空子,拉着她娘起来,道:“我看没两日我们都搬出去了,处处都忙着,既然大伯娘心里烦闷,见着我又更不顺……当我敬着大伯娘,也不到堂屋里来了。”

朱桂达赶紧劝住:“红珠委屈了,但也别说这话……”

红珠道:“大伯,我不是胡说的,我也不委屈。都说亲戚远着香,说不得我几日不见大伯娘,两边就亲热了呢?”她挺认真地笑,又看向朱老太太道:“奶奶,您看今儿闹的,我都不知这叫什么事了!我瞧都是因着奶奶身上不舒坦没个人管家才不顺,若奶奶好了,往各家里周旋一番,谁个还敢言语什么?”

朱老太太听了,面上若有所思。&!--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