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正一边拿着个包子啃着,一边跟人搭话,见红珠来了问起,先感慨一句,“红珠,你回来晚了没见着,方才可真吓坏我了!”随后不等红珠说什么,就欣然兴起地说了详情。

要是她爹程桂棠还在,红珠出身不一样,李二舅怕是不会想这些,而她爹却是不在了,两家如今看着可没什么不配的……

红珠淡淡回道:“我晓得,有姑姑在呢,我怕什么。”又故意问:“姑姑遇着什么喜事了?”

朱桂达却是猜到红珠这一大早的来喊门,定然有大事,也没管姜氏如何,急急穿了衣裳就过来开了门,“红珠?这是怎么了?”

红珠往他手里不轻不重地一拍,“谁还心疼你不成,该打!”

一旁红珠听了他这不咸不淡不似解释也不似赔情的话,心里不过是笑笑罢了,难道还能揪着人问为什么他伤着了要瞒着他们程家几个躲在房里头么。

李氏心里不落忍,“碧云,你没事吧?”见散落的发丝遮了她半边脸,只瞅见血痕,又不由问:“让三嫂看看你的伤?”

回过神来,朱碧云却更为不安,暗暗琢磨了一阵想不出个什么法子,便生了自欺欺人的躲避心思,只劝自个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忘了吧。待那晚在厨房里见了红珠,朱碧云迟疑忐忑,茫然间就抓了红珠的手想要说什么。终究因着害怕没开口,回头就独个坐立难安罢了。

“那你就住口!”朱桂达喝道。

眼下红珠进来猛一见着朱伯修,心里不知怎地就忽然想起他那门亲事来。

程文涵故作委屈,“娘……”

红珠闻言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淡淡笑了,道:“过年?你真当邓家认了啊。要是邓锦予能过这个年,这病也就还有得治,说不得一开春他的病就好了!你自个不是说邓家是门好亲么,那时候你们朱家还舍得?”

李氏皱眉说:“糊涂,她一个大姑娘,又是退亲的时候,怎么还往人家家里去。”

“是,没见她出去,奶奶他们还未回来,家里都乱了。”

李二舅是个实在人,见不得自家儿子这态度,立马黑红了老脸张口就要骂,可一旁钟氏却出来拦住了,她抢着说:“不必你写,做牌匾那师傅自家做惯了的,什么字都有个样子在,哪儿还要先写出来。我们店小,这牌子上的字也不许如何,方方正正的清晰明白就好。”她这好一通解释,话却是很有道理的,连李二舅听了也歇了几分火气。

便是朱妍梅自个,一时也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左右不是她着急的事,不过她娘让过来试着一问,她还想看姜氏笑话呢。只笑说:“我也是那么一说,终究还是要嫂子考虑的。便是红珠,你也是个聪明的不是。”说罢深深看了红珠一眼,这才离去了。

红珠一时听着这话好生奇怪,有些讶然道:“真的?”听朱妍梅这般尽说好话,红珠半点不觉得亲近,反心里狐疑起来,当下便只是谦虚微笑着,又故意道:“我平日里见着旁人,却多是说我像爹的。”原身那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头,她爹程桂棠当真是个清俊书生,身上自有一种诗书气质在,比她大伯二伯都好看多了。而她娘李氏是南方人,容貌秀气温婉,红珠随他们,自然也不差。但她多了一股气爽利劲,跟李氏就有些不像了。

姜氏却不让她躲过去,抓了她的手,认真严肃地说:“谁给你出了这么个主意?”

朱妍梅却不乐意了,“大嫂,这都是半仙算过的,难道我还拿话哄你不成?你想想,咱们朱家人向来身子就好,香火也盛,碧云没病没灾的,怎么就生不出儿子来?”

“娘!”姜氏大惊,“碧云绝不能嫁去邓家!”

“你这不是逞强么?”朱桂达差点跳脚。

今儿也不晓得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竟也来了。

朱碧云似乎被她这话吓着了似的,迅速地往她那儿看了一眼,而后咬着唇半天没言语。

朱桂达眼看乱糟糟的,也是心烦意乱,又看姜氏额上伤口越发红肿了,疑心要不要去请了大夫来看,幸而不一时姜氏就嗯哼一声幽幽转醒。

朱桂达便抢着道:“娘,玉琴没那个意思,她向来是敬重你的。只是婚事早早做下的,当时看着是各处都好的,谁能想到如今成了这样,眼下可也不必再往回说了。”

红珠自个也有几分后怕,闻言便笑了笑,怕她担忧念叨,解释道:“娘,我自个晓得底细,不会硬来的。下回我不去了便是。”

若说她觉得这大周朝跟现代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乡邻间的关系,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这儿可不是现代那互不搭理的时候,而是一个坊里谁家生出些什么事,第二日一说起来个个都晓得的。也因此,到底有些守望相助的意思。

朱老太太脸上也现了几分欣赏之色,对着朱紫兰点点头,又正色道:“不错,这世间万事脱不开一个‘理’字,他堵了门却没有道理,就该把他打出去。”说着左右一看,眼下院子里李氏和朱碧云不顶事,朱紫兰倒好,只是有些小了……最后她盯着红珠看,喊她道,“你扶着我到前头去。”

李氏只是摇头不肯收。红珠和程文涵这等时候却是很乖觉的,一言不发待着。

方管事眉头一挑,生了些兴趣,“哦,是七房的良二爷么?”

姜氏这才歇了手,道:“往后遇着什么事儿心里多想几道,要是再有下回,我就重重罚你。”瞪了她一眼,这才出去了。

程文涵板着脸搭一句:“我也开不了这口,先生说了,‘人无信不立’,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