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天狼的声音柔和清冽,带着大漠特有的沙哑底蕴,犹如天籁。不得不承认,天狼是天生的王者,他的声音有种无法抗拒的魔力。孩子听到后,抬起了湿润的双眼仰望着他。天狼微笑着摸着孩子的脸,他拿一块布放进一盘黄色的药水内揉好,细心的擦着孩子的皮肤,刹那间时光温柔,孩子在他的关怀下颤抖而激动。

因为小时候他就一直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认输,更不会被打倒。

乾隆弯腰将跪在地上已经很长时间的龚额轻轻地扶起,脸上表情淡定,不喜不忧,龚额也看不出乾隆此时什么样复杂的心情,更很难知道乾隆现在想什么,只得试探地说:“多谢皇上,老臣必然全力以赴,不知期限是多久,还有就是,此乃我血滴子自己的责任,那就该由血滴子自己承担,我想他人……会不会不合适?”

但在这个强权社会,拥有良知的,又有几个人呢?

众人又应了一声“是”,但是那血滴子女成员穆森这次却没有出声,她有自责在心中,想起当日生的事,她只觉得是耻辱。见此,龚额突然说道:“你们有冷做你们队长,是你们的福分!”

而房顶上,黑风摇曳,冰冷无常,那女性成员穆森见迟迟未有她的行动命令,看着僵持的战局有些按捺不住,猛然大叫一声,举起手中的血滴子,就要冲下去。她自己深知,自己如此努力,仅仅是为了大家认可自己,身为女儿身的她在血滴子组织最担心最怕的是被别人看不起,所以她想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就在她即将要如飞鹰般凌空扑下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她抬眼一看,竟是一脸冰冷的冷!

呼啸声传来,一个个的血滴子成员都平稳落在地上,不等其他人吩咐,便迅聚拢围成一体。他们仿佛是训练有素的魔鬼一般,在黑暗中摇曳着鬼魅身影,如同是从地狱刚刚苏醒上来似的。

时间不久,有的人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呆立不住,听着外面声音忍不住要张望,然而又不能够表现出来,只能眼角乱转,在大环境氛围,每个人都在压抑自己!死亡寂静的背后,是每一颗剧烈跳动的心!

穆森的去处一直是冷最为关心的,冷四下搜罗,居然现穆森也在场,那是他们日夜牵挂的人啊!冷差点要跳起来,可是只见眼前的穆森,眼神空洞,面容憔悴,无奈地瘫在那儿,也在听着天狼的演讲,丝毫没有现自己的到来,冷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责怪自己没能早点救她出去。

“一切依旧……可我哭了!”天狼越说越激动,眼中甚至含上了泪水:“因为我们的家园不再属于我们!我们余下的家人都变成了奴隶!菜市街变成了满人斩杀汉人的法场!”天狼越说越激动,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控诉:“我在内城看到的汉人,都是失去灵魂的人,是奴隶!在外城看到的汉人,也抬不起头!”

没有什么比这种实时更能激怒人心,下面的群众听着,无比愤怒,甚至沸腾了!天狼继续道:“我们汉人,根本不再是一个人了!”可是这声音传过去在海都的耳中越来越微弱了,因为海都走的那边路,天狼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海都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选择错误,他立即回头,向来到岔路口重新选择冷的洞口,来找到天狼的所在。

冷这一边,终给他看见天狼了。天狼还看不到他。继续表着他激动人心的演讲:“是什么让我们失去了家园?是懦弱!是什么让我们失去了土地?是懦弱!是什么让我们失去了自由?是懦弱!我们身上最后的一点血性被懦弱吃掉了吗?没有!”

自由的力量,将下面的群众鼓舞得心神激动,齐声呼喊出来:“没有!”回音声雷动,天狼很是满意,继续问道:“告诉我,我们唯一能干的是什么?对!跟他们拼了!”下面的群众更是齐声说着:“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跟他们拼了!”

声音一波波传来,一声声歇斯底里,竭尽全力,而天狼站在人群之中,如同掌控世界的王者,冷亲眼看着天狼的煽动力,被深深地震撼了。而转眼看到穆森那边,只见她麻木的双眸已经泛起点点波光,神情复杂,像是被感动,却又像蛊惑。

天狼的宣言已经到了顶点:“一个人拼,人头落地!两个人拼,人头落地!当我们每一个人都起来拼,人头落地的,就是他们!”一寸山河一寸血,万般自由都要拼,天狼的这句话让人群众们的情绪达到了高潮,人声鼎沸,群众都激动地鼓掌、呼喊和应着。天狼一直感觉到了人群中的幽光,可是都没有看到这个人,就在这时他现了人群中的那道幽光的来处,是的,是他!那个汉人!就在群众安静下来等天狼再次说话的时候,天狼突然停下来,意味深远的看了一眼人群。

就在冷摸不透天狼下一步是做什么的时候,天狼忽然举起双手:“天告诉我,我将会死!但我不怕!”他的双手举向了天空,无奈而悲凉,带着不服和倔强:“我就是要天知道,我,不可以死在一个汉人手上!我,怎会死在一个汉人手上?!”

冷听到这句话,犹如古寺钟鸣,一动也不能动,天狼怎么会这么厉害?!他果然知道自己的秘密!冷是汉人这件事情,所知者甚少,天狼怎么会知道的呢?冷还在疑惑之中,天狼已经一手指了过来:“你就是那个汉人!”

人群纷纷看向冷,穆森也失神了,顺着天狼指的方向看向冷那边,可是她一个反应,便立即有好些牧民挡了在穆森面前,冷大惊,想追上穆森,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等到人散去,穆森已不见了。

冷咬一咬牙,穆森被抓了不说,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居然被天狼知道了!一想到这些,冷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天狼面前,想杀了天狼!杀手的杀气一刹那便浮了上来,冷的整个人都显得杀气腾腾,而天狼却一点不惧怕,就那么一步步地走上前来直接来到了冷的面前,二人非常靠近,这是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跟天狼站在一起,天狼的面容英俊而粗犷,冷的面容冷峻而飞扬。

天狼定睛地看着冷,冷在这一刻突然放弃了杀戮,整个人都在放弃杀戮的心情中觉得愉悦而轻松。却不想,天狼伸手轻触到了冷的脸,眼神坚定的对他说:“我们都是汉人!”

这声音如同天籁传进了冷的心里,天狼的身上,果然带着神赐的魔力,这种力量使他震撼!冷身体在抖震,不由得往后面退了几步。那边守候已久的牧民见状,马上趁机簇拥上前,天狼被他们拥护着从另一个洞走去。

人群很快集散起来,天狼的走让人群显得有些混乱,恰在此时,山洞另一边,海都却终于找上来了,看到冷在人群中,也来不及顾及什么,马上高兴的大喊道:“冷!”

可是冷却听也没听见,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天狼走的方向追去,海都急切地穿过人群往冷的方向追去,他也想追上冷,可是在场的镇民却突然回头,纷纷哄到海都脸前,海都一甩,本来想不理他们的,可是他们一再阻挠,甚至拉住了他,海都不得不再看清楚,却唬了一跳!原来,这里竟全是满面天花的患者,海都不得不一步步退后。

可是天花患者却步步迫近,把海都堵在了人群中,海都向一跃而出,都没有机会。正在海都左右突围不得其法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向他扑过去,海都一惊,挣扎着想要避开天花患者的接触,赶紧往外闪躲着,可是却觉后面有人偷袭他,他转身一看,人不见了,可是头却感觉突然轻了一些似得,海都暗叫不好,赶紧往身后一摸,果然不好!他的辫子竟给人剪掉了!

“呀!”海都已经分不清目标了,只想出手教训一下这帮戏弄自己的人,泄出心中的愤怒。而这群人明显是收到过天狼的蛊惑和训练的,早就利用自己的天花“优势”,把海都逼退后,一哄而散!只剩下海都一个人,还有地上被踩了无数脚的辫子!海都无奈地跪在了地上,头已经全部披散下来,他捧起他的辫子,痛苦万分!

冷却是从洞口一路直追出去,眼看着天狼出了这个大洞口,却是到了前面一个九曲十三弯的小洞!小洞的地势比大洞更为险峻,突然一个突兀的岩石,在头顶或者在脚下,路也更加坑坑洼洼。可是对天狼的势在必得使得冷一再加快自己的脚步,对着天狼一路死追。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洞口的光亮也越来越明显,冷心里也多了些希望。

等冷来到洞口,天狼已经向着山崖走去,冷大喜望外,一个飞身出了洞口,来到了山崖边,可是,却现天狼已经不见了!就是这么一瞬间,天狼,居然凭空消失了?山崖边有只山羊,正回过头来,似乎是一脸戏谑地看着冷。

冷不甘心地往前面走去,现前面却是一片长势喜人的农地,正跟他那天和海都看过的皮影戏一模一样!冷不由地为眼前的场景大吃一惊,那只看着冷的山羊见冷走了过来,便沿着悬崖边,走下了山坡去,一下子又消失在冷的面前。冷环视着四周,心里第一次有一种被人透视的不安全感,天狼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秘密?他有怎么能够这样突然消失?天狼,他到底是人,还是妖?

无奈之下只能原路返回,想走回地洞的入口离开这儿,却意外地现披头散跪在山洞里的海都。疾步跑去,只见海都魂不守舍,头散乱,呆呆地盯着手中的一截辫子。“怎么回事儿?”

缓缓抬头,见来人是冷,海都一脸的委屈和愤怒:“汉狗把我的辫子剪了!”他和海都的感情其实并不少于血滴子,眼下看到一脸狼狈的他,想起他对皇上的忠心,冷不由得痛心起来。伸手便摸上了海都的头,细细的编织起来:“还行。还能编一个,就是短点儿。小时候你的辫子都是我帮你编的。你忘了?”海都一听,眼睛一红,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我以为是你忘了。”

冷见到海都稍微软化了,便开口道:“能让血滴子除掉天狼吗?算是帮我这班兄弟一把。”能让血滴子除掉天狼,也算是为皇上立了一个大功,希望皇上看在这个大功的份上,能够宽待血滴子。海都怎么会不知道冷的想法?悠悠地说道:“又是你的兄弟!你的兄弟只有我跟皇上,而且,为了利益,皇上舍得我也舍得你!”

冷见到海都这份神情,心知他忠君爱国,思想愚忠,估计也机会不大,不由得沉默了。半晌,海都却突然说道:“好,可别忘了,得在八月十五之前。”

冷闻言大喜过望,不由感激得拍了拍海都的肩膀:“在这之前,我肯定能抓住天狼!”海都不再言语,心里却开始了新一轮的盘算——血滴子,是不能留的,皇上吩咐自己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对不起了,冷,在你和皇上之间,我只能选择皇上!海都一念至此,已经暗地里下定了心思。

第二日,海都戴了一顶帽子,去了绿营,径直找到了绿营主将万姜。官服一现,官印一出,万姜只得暂时让出了整个绿营,给海都打下手。海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讨袭天狼的公开书,万姜虽然对这位京城来的大官有些表里不一,但还是乖乖地来到了武关镇广场的高位上来宣读公开书。

绿营一到,布出游公开书要宣读的消息,镇子里的居民便马上都凑过来看热闹,听听他说些什么。只见万姜慢慢地踱上了高位,扫视了一眼大家,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才慢条斯理地吊起嗓子,徐徐念了出来:“三天为限,逆犯天狼,若不自,牧匪人犯郭白兰及牧匪伙众,斩立决!”

冷他们站在广场的下面看到一切,都呆住,没想过海都竟去了绿营。等他们听完万姜的公开书,冷马上明白过来,原来他穿上官服去了绿营,就是为了寻求绿营的帮助,恐怕现在整个绿营已经由他接管了吧!他不是答应自己好好的吗?怎么会变卦如此之快!这般做法,穆森的安全性命置之何地呢?整个血滴子团队也想到了这一层,忍不住义愤填膺。

十三狠狠地瞪向海都,恨不得冷马上一声令下就冲上去:“他要害死穆森了!”布喀也望向冷:“要不要我先杀了他?”

冷却是一脸复杂,狠狠地扔出了一句:“要杀,我自己来杀!”一直以为海都会顾念一丝兄弟之情,给血滴子一个活路,却没想,海都竟然商量都没有跟自己商量,径直走到了这一步!冷心里面转换了几百个思想,还没有理清楚该怎么去面对。

那边,海都却已经突然向围观的镇民一指:“这个﹑这个﹑这个!都是牧民,给我收监!”海都口中的牧民,就是反清的牧匪,可是没有这么随便抓人的啊!本就反清必死,宁杀千,不错一的政治道理,这样抓下去,镇子里得死多少人?万姜虽然趋炎附势,但是一心求稳,这点儿心眼还是有的,不由得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才好!这京城来的大官,果然让人捉摸不透啊!

下面被无辜知道的镇民拔腿就跑,却被守在旁边的士兵一把揪住。他不由地挣扎道:“怎么……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而海都哪里会理会他,手已经指向了更多的镇民:“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镇民一个个被指到,也看清楚形式不是万姜做主,万姜毕竟也要给天狼几分薄面,对镇子里的人还不算太坏,而这个大官,身上带着凌厉和坚决,被抓了恐怕非死即伤,一时间,镇民们四下逃逸,官兵们也四下抓人。平静的武关镇,被打破了宁静。

高台上只剩下指挥若定的海都,和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万姜,万姜哪里见过这种抓人法,看着这个局面,心里也慌了,毕竟也是他的镇民,自己还顶着这个乌纱帽的!于是也顾不上害怕,怯怯地看向海都:“大人……够了吧!”

海都眼睛横扫过去,一下便镇吓了万姜,万姜不傻,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是,上司的事情,下属如何管得,于是立即噤声,转向镇民们,一副与己无尤的态度,向着镇民喊道:“是京城来的命令,是京城来的命令!”

刚刚还准备上前对付海都的血滴子成员们,一下子被这个情况给镇住了!海都这样做到底是想干嘛?用镇民来威胁天狼出来吗?冷生气了,拨开人群便要上前找海都阻止他。正要上前,一个小孩却跑了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递给他一个布包。

冷接过布包,那个小孩子马上趁机跑入了混乱的人群中,一转眼不见踪影。冷回过神来,打开布包,脸色大变!其他血滴子成员也凑过来一看,布包中竟然是一个皮影戏角色的断肢,就是上次冷跟海都看皮影戏时,那个被将军扯断的敌人的腿!最骇人的,是旁边居然还有苏丹的血滴子的令牌,血滴子的令牌,人在牌在,人亡牌离!大家一看到血滴子的令牌,脸色便都青了!苏丹——出事了!

一定是天狼所为!皮影戏,苏丹……冷的心里一团乱麻,对苏丹的担心让他忍不住手都颤抖了,其他成员也是一脸担心和对天狼的愤怒,大家来不及多想,立即飞身上马,往白兰藏身的井跑去!

海都自然没有现冷的一切,他还在疯狂的指着镇民:“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全拉回去!”哭声骂声喊冤声,一时间四下响起,万姜也忍不住脸色阴沉,一个天狼也就够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海大人,而且个个都是不好惹的角色,难道他们镇,就只有被人鱼肉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