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到龚额如此说,表情不同,但是各个严肃,丝毫没有轻视之心,为了擒住天狼,血滴子花费了太多心血与时间,辛苦的果实,若是出什么差错,那定然后悔莫及了。这个不仅是关系到自己的性命的问题,还是关系到血滴子声誉的问题。

虽然江湖流言如此,但天狼丝毫没有畏惧!看着周遭的碎尸,天狼心情澎湃无比悲愤,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凶光,他的心中像是燃烧了一团火焰,压抑而又为自己不能够保护身边人,深深自责!他的眼中泪光闪现,嘴角悲鸣,好像死的不只是手下,而是亲人一般……一时间天昏地暗,星辰失色,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天狼一人。黑夜袭人,气氛血腥,天狼无比悲痛,无比愤怒,只得疯狂还击,手中的大刀舞得密不透风,毫无破绽,一刀一刀,皆是砍向血滴子们的要害!但是血滴子队形缜密,人数众多,再加上防不胜防的暗器血滴子,武艺高强的他也难以攻破,一时间战斗呈现出了僵持。久战不下,相持剧烈,每一个血滴子都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他们的内心,终于在此刻感到了一丝恐惧!因为在他们面前的,仿佛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一个冷血无情的魔鬼!

冷见目标现身,也不再多语,快借助火光,利用唇语号施令,前面的三名队员同时跃下,将手中的血滴子掷向天狼,同时另外两边,十三和陈泰左右包抄而来,不给天狼一点退路!血滴子高高跃下,气势不凡,如同雄鹰扑兔,毫无疑问,此时的天狼和牧民,已经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难以躲避!

众人皆沉默不语,认真听天狼说话,其中有几个心跳剧烈得厉害,身子竟颤抖了起来,他们自然知道此行危机重重,若是稍有不慎,性命便会不保。

而与此同时,距离杀场不远的一处矮房内,聚集着面色凝重的一群人。长相都很彪悍,从外面惨叫声传来,屋中为人耳根跳动,静坐不语,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声响,面色越显凝重。

但在这个强权社会,拥有良知的,又有几个人呢?

白兰想到这里,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良久她终于叹息一声,充满无限哀伤。

牧民们散去,白兰走出房间,望向天空的皓月:“天狼,我们一定会救你的。”想着想着,她的眼中流下了眼泪,明天,她也准备随时一死,来换天狼的命!但她此刻担心的是,只怕他们的死,换来的只是与天狼的玉石俱焚!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天子脚下成功劫走囚犯!

白兰重重长叹一声,又忽然回想起与天狼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从小就被天狼收养,早就把天狼当做生父看待,这些年来天狼不仅对自己悉心照料,更是亲自传授武艺,又教导数不清的正义大道,在她的心目中,天狼早就不是单纯的父亲形象了,而是一个高大的救世主形象。在这纷乱的年代当中,汉人的地位如同猪狗,肆意忍受着满人的欺压凌辱,而天狼身为最传统的中华儿女。

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振臂一呼,诚邀天下英雄共同起事,誓要将所有的清狗都逐出关外,恢复汉人的天下,实现天下一家,人人平等的中华盛世。

这是天狼一直教育白兰的大义之道,因此白兰这些年来一直铭记在心,始终鞭策自己,闻鸡起舞,勤修苦练,不敢有些懈怠,为的就是强大自己,积蓄力量,为了反清大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因为她清晰记得,天狼曾经说过,反清不是几个人的生死游戏,而是千千万万汉人的千秋大事,只有驱逐了清狗,汉人才会有尊严,才有安宁,才会有好日子过!白兰想到这里,心潮澎湃,激情万千,几乎不能自已,她情不自禁念了一诗:“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这岳飞将军的满江红,是在白兰九岁的时候,由天狼一字一句念给她听的,白兰还清晰记得,天狼念着这些词语的时候,神情是何等的严峻,目光是何等的坚毅,语气是何等的温和,仿佛在讲诉一个他自己的故事一样。从那一刻起,白兰就对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那就是假如有一天天狼需要她去做出牺牲的时候,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为了天狼,奉献出自己的性命,而毫不后悔。

因为白兰知道,她自己如今在做的事情是神圣的事,事关千千万万的汉人幸福,若是能够在此生完成驱逐清狗的大业,自然是名震千秋,流芳万世。

但白兰同时也知道,满清的实力是如此之强,以至于驱逐清狗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但她同时也知道,只要有天狼在,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天狼的能力,就像她从不怀疑自己一样。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个反清匪徒天狼,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牺牲,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什么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匪夷所思,让人费解,让人诧异。

而暴风雨,已经快要到来。白兰望着夜色,心中默念道:“明儿一定要救出天狼!”

牢房里面,天狼一夜未睡,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白兰他们一定也在部署着,明天救他的计划。而血滴子的人,也一定在准备着,如何趁着这个机会,把更多的牧民一网打尽。

明日双方必将有一场血战,而这场血战结束后,也许双方都没有赢家,有的只不过是输得更多的人。

这样的营救行动,死伤是必然的,他又怎么愿意看着兄弟们为了自己死于血滴子的屠刀下。他不忍心,但身在牢房的他,根本不能阻止兄弟们的营救行动,因为他深知白兰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会领着兄弟们来搭救他的。

所以他必须要做好准备,如何配合兄弟们,在冷的注视下,成功逃脱。若是在血滴子的眼皮底下跑掉,那自然对血滴子而言是一种极大的侮辱,甚至会让血滴子从此身败名裂,颜面无存。

第二天,也就是天狼要被斩杀的今天,晨光乍露,一天之始,菜市口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有的是为了赶集,更多的,确实看今日的斩施行。自古以来,国家就不缺看客,尤其是其中还挤着少许混入京城的汉人,而这些汉人根本不明白,今日要处死的人,正是为他们谋幸福的人。

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悲剧,然而更可悲的是,天狼要在这些人的面前被斩,而且还要忍受冷眼与嘲讽。

这样更好,人多就容易掩人耳目,牧民们容易渗透其中。或许这围观之人里面,就有不少藏着武器等待动手的牧民。他们在白兰的部署之下,化妆成了卖茶的、卖艺的或者卖膏药的,总之形形色色的装扮都有。而白兰自己,就化妆成一个行动蹒跚的老妇人,时刻警觉地望着菜市口的一举一动。

菜市口某处角落,队长冷心事重重地盯着法场,却没有看行刑,而在想什么事情,他在想天狼说的话。今天他不会死!虽然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无论如何天狼是绝无可能逃脱的!纵然有一群死士来搭救他,那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血滴子,早就在此部下天罗地网,专门等待那群牧民的到来!

冷嘴角扬着异样冷酷的笑,他深知此次必然是一场惊天血战,那些牧民为了搭救他们的领天狼,必然会不顾一切杀上来,而他所率领的血滴子,为了将所有反贼一网打尽,也必然会奋勇向前,不落下风。

血滴子的成员已经整装待,这次行动的依旧是穆森、十三、胡图等七名精英。十三等人同时望向穆森,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他们是想要协助穆森,将功赎罪了,若是此次能够阻挡天狼逃脱,又能趁机将牧民一网打尽,那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到时候禀告了圣上,自然是人人有重赏。穆森点了点头,一脸坚定!

别看她是一个女人,有时候起狠来,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厉害!这可不是瞎吹的事情,冷曾亲眼见过,在一次执行任务当中,穆森竟然一个人力挫关东群雄,将关头杨大侠一家八十口人都屠杀殆尽!这样一个女魔头,自然是人人谈之色变,就算是冷等成员,也是万分吃惊,对穆森另眼相看。

“穆森,兄弟们会帮助你的,加油,咱们血滴子可千万不要让外人给小瞧了!”十三和穆森历来关系要好,或许因为两个人年纪相仿的原因吧,说起话来也颇为真挚,他眼含深情,望了穆森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穆森一笑,像是个男人一般拍了拍十三的肩膀:“放心吧,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其实,穆森小女人模样,也不是任何人能看得见的。十三曾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她一次充满女人味的样子。那是一个夏天,她见到穆森一个人坐在墙头,独自哼着那悲歌之曲,动听委婉之极,令人有一种怜香惜玉的冲动,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十三忽然对穆森有了一些微妙的认识,但他始终不明白,这个算不算是爱。

也许,只是兄弟之情。但又有谁能知道呢?这世上的事情,本就让人难以捉摸,更何况是人心。

而比人心还要复杂的,恐怕就是女人的心思了,尽管十三偶有暗示,但穆森始终置若罔闻,令十三不由得暗中感叹,女人心,海底针。

长期在血滴子里面,跟那些成员打成一片,但却没有多少人,会见过她的模样。十三是唯一的一个幸运儿,却又是不幸的。那种复杂的心境,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熙来攘往的菜市口,此时已经有看头在进行,围观群众堆成了里三围,外三围,四名囚犯排在断头台之上,这些人全都是天狼党羽牧民们。牧民的头被长竹绑住,竹子的底端插在地上与顶部绑头的中间的枝干压成了弓形,牧民的脖子被扯的老高。

刽子手们磨好断头刀,端了碗酒喝了一口,旋即往刀上一喷,便摆开了动作。围观的城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整个菜市口安静下来,有人紧张地捂住了嘴巴,有人蒙上了眼睛,有人激动,有人兴奋,表情不一。

但他们的夸张表情,无一例外表现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们觉得无比兴奋,因为毕竟有人在他们面前头颅被斩断,那是一件十分有趣、血腥的乐事。

“斩!”随着一声令下,一名刽子手手起刀落,同时血注冲天,而牧民的头颅由于离开了身体,重力减轻,竹杆挑起头,挺直了枝干,将他的头颅顶了起来,头颅滴答着鲜血,左右摇晃……

众人一声欢呼,仿佛捡到大元宝一般,天狼目睹此情此景,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而在于此同时,暗地准备营救天狼的人员已经开始行动,白兰等人在附近角落开始点燃昨晚早已准备好的炸药,不过引线牵引得老长,不知道延伸到了什么地方。他们点燃引线,仿佛是点上一炷香,送同胞上路一般,悲痛的情绪,也只得深深压在心底。

冲天的血浪洒在围观游人的头上,引起一阵骚动,有人惊叫,有人欢呼,菜市场再次热闹了起来,但其实这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悲凉!可惜,这些身处在城墙内的城民不知道!

“斩!”又是一声令下,刽子手干净利落的挥下了屠刀,又是一个牧民被斩,头颅也被竹竿给支了起来,白兰等人看着这一次,又点上了“一炷香”。引子燃烧“嘘嘘”作响,但是根本不会有人听得见,因为他们都沉寂在兴奋与恐惧当中。

用竹竿跳起人头,如此展示人头,是侮辱死者,而四名牧民已经尽数被斩,四个人头挂起,像是一排旗杆般……白兰目睹此情此景,早就有了一种要将满清人撕成碎片的冲动!这是一种热血上涌的冲动,是一种不甘屈服的冲动,是一种勇往直前的冲动!

自从开始屠杀汉人,为了震慑这些反动者,满清的花样越弄越多,汉人斩的方式也各种各样,但是围观的汉人早已麻木,就是个别血性者,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另一边,重头戏已经上场,天狼戴上长板枷,背上插的木牌上面写着“人犯,天再诞,谋反社稷,斩立决”,正坐着囚车被巡捕和衙役押道送来。所过之处重兵压行人于两边,不得靠近囚车六尺六尺,那时候没有“米”之说之内。

行列行经迥廊戏台时,正在演出一幕“三岔口”。见囚车开来,台上的表演者稍一停下的,像给天狼的霸气摄住般,囚车再走,他们又张望过去——他们疑惑,这人是谁。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将要生什么事情。

而生什么事情,没人能够预料,除了早有预谋的白兰等人之外,就是血滴七子了,他们双方早就卯足了劲,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了。

天狼目光如炬,看向京城大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繁华景象,市集里是五行八作,应有尽有,有剃头的人、有指点迷津算命的,私塾教书的……天狼心中有股强烈的愿望,自己的牧民们,以后也要过的上这样的生活,那就好了……但是想想,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从一开始的抛头颅洒热血,天狼为的不就是要给汉人争取这生存的利益吗?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多少汉人死于满清的屠刀之下。大多数汉人都默许了,他们都低头接受了,但是天狼又怎么能看着族人过奴隶的日子!

只有给他们看到血的教训,才会作出让步,汉人也应该能看到将来。哪怕今天悬梁就义,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到最后,囚车经过卖汉人奴隶的摊子时,天狼看着那笼子里,脖带铁链的人模鬼样的奴隶也正以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身为汉人的天狼如同万箭锥心,悲痛的大喊:“我会解救你们的!”如今的汉人,都会被人随意当做奴隶买卖,汉人啊!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直的起腰杆?

而就在天狼大吼的同时,一道人影自空中应声落下,一个黑肤色的彪形大汉手举铁锤,直直的落向囚车!那重大的下捶之力,瞬间将囚车的一个铁链打成两半!

兵将始料未及,快停下,随即如同潮水一般的将天狼围在其中,手中的长枪就要刺向天狼和大汉两人。

围观群众跌跌撞撞,四处逃窜,生怕殃及无辜,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官民相拥,拥挤不堪,一时间竟有不少人被践踏而死。

大汉是牧民中的死士雷公,为了救天狼,他不顾闪躲,手中的铁锤几次敲击,钢铁铸成的牢笼竟被他深深的砸出了一个大缺口!而清兵的长枪已经刺来,雷公身上一下子出现了十几把枪头,一支枪头更是插中了他的咽喉,雷公哽咽着,好像想向天狼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不到半刻,整个人已经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天狼看着雷公,血泪溢出,仰天狂吼:“啊……”曾经多少的战友就这样离他而去,这份悲愤就是大海也容不下,只能让这些清兵的血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清兵立刻摆出盾牌阵型,将囚车重重包围在中间,另一边清兵连忙放出穿云箭,看样子是要求增援,而必然是血滴子!

血滴子的密室突然打开,一名血滴营高官走了进来,出了命令,众人起身,高官环视一看,示意行动要开始了……众人齐齐看向穆森,穆森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开始行动。

穆森心里是那样的凝重,她一直就在等待着,这将功赎罪的时刻。这也是她要证明自己的机会,血滴子的成员们给了她这么大的支持,她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与此同时,菜市口这边的厮杀已经开始,街道两旁暗中藏着的牧民以及白兰同时出手,席子里,墙角里,竹竿里,牧民们拿出了一把把自己的武器,大吼着,冲向了这些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