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胡子用手挠着头,不吭声。

人人学习大老张!

“你们就感谢马克思暗中保佑吧!”孙震听她们说完,做了个鬼脸,“天知道你们怎么会没当俘虏!”

分手之后,一片轰响,九架敌机分成三组,越过忆严她们的头顶,由西向东飞去。小高奇怪地问:“部队下山不是为了打滕县吗?怎么二嫚碰见部队往东开呢?你听听,飞机也一个劲儿往东窜,是不是况又有了变化?”

这时一个瘦老头子,一身赶脚的短打扮,从堂屋走了出来,喷着满口酒气说:“唉,这些年家境不好,总想来看你,总来不了。最近才听说你男人没了。你娘不放心,急得病在炕上,管什么也叫我接你回去住几天。”

她叫二嫚,原是枣庄街上人。三岁上爹爹死在矿坑里,随娘改嫁到东边一个小村。后爹以赶脚为名,做黑路买卖。在二嫚六岁时,他把二嫚卖给了津浦路边姓宋的当童养媳。宋家只一个孩子,比二嫚小两岁,老夫妻是厚道人,把二嫚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小夫妻从小像姐弟一般相处,上头之后也感很好。

“干什么?”

她拿出自己的茶缸子,走到外边雨地里,找积水深的地方舀来半茶缸水。用自己的毛巾蘸着,给她轻轻擦洗干净。扶她睡下去,又催着小高也躺下,自己便到门洞外放哨去了。

“管,管。你查访去吧,谁不知咱二刘是老实庄户主!你们司令部在哪庄呢?”

“不错。”

听完广播,他浑身乏力,腿软得连楼梯都上不去了。这晚上他一夜没有合眼,这时他才觉自己从广场回来是暗暗滋生了一线希望的,只是在这希望破灭之后他才看清它。

“你怎么知道呢?”

老管不再说什么,将军也不再问什么,两人在北门外分了手。回去的路上老管觉着心里有了暖气,腿上有了力气,快到家门口他才琢磨出点味儿来,似乎今天又回到了人的世界!

“不像。”

他们登上胡桃峪山顶,天完全黑下来了。河南岸营火炊烟,绵延数十里。摘星崮方向,满天信号弹腾空而起。炮声枪声一阵比一阵强。夜风带着雾一般的细雨迎面吹来,隐隐听到人喊马嘶。

陈毅退了下去。杜宁也要缩回身,可是团长叫住了他。

“娘的,安全倒安全,就是帽子乘风飞去了!你怎么样?”

团长说:“张营长提出过这个方案,我给否决了。”

战士们说:“你打个电报,叫放心吧,我们这面墙是铁打的,钢铸的。”

陈毅停下手中的扇子,认真思考。谁也不再出声。于参议不断地擦汗。静了好一会儿,陈毅又把扇子摇起来,主意打定了。他诚恳地说:“你起义也好,投诚也好,我们都欢迎!这是头一条,先讲清楚。”

杜宁说:“军长亲自去,会给同志们很大鼓舞!不过……”

“怕困难,当自由兵,不求上进和怕死一样可耻!”

马振武也在口号声中上了飞机。螺旋桨在草坪上卷起尘埃和草屑,把飞机拖进灰色云层。口号声变成了笑骂声。值勤人员站到一个立起来的石磙上吹响哨子,两手做着手势,把队伍往中间靠拢了一下,宣布长讲话。他跳下来去扶陈毅,陈毅用手挡开他,一个箭步迈上了石磙。

张德标挑来一担水往锅里倒。杜宁招呼他说:“喂,你看,老总给咱们送来了战利品!”

技术员讲着,讲着,现听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问道:“怎么?都睡了!”

天暗下来了。雪仍无声地往下飘着,公园里寂静得不见一个人影,西边的大楼上,冒出稀稀的黑烟来。隐约地听到了园外街上的熙攘声和看到电车的火花。冷,冷得浑身抖。我无可奈何地走出园门,雇了辆三轮,回到家里去。

吃饭时,她突然说道:“我今天下午有事要回去!”

我随便答应着,把塑像放在桌上。她凑到桌前,打开纸匣一看,便叫道:“好!”端详了一阵,又说,“可惜这人的技术不高,塑得有些走样了。”

“你的完了!”她回身从书柜上拿下一个硬纸匣来,递给我说:“请自我欣赏吧!”

我含糊地应了声。

加丽亚初来时所引起的骚动,平静下去了不少。许多围绕着她的青年也自动散开了。而且人们提到她的名字时,越来越多地由赞赏变成责难。说她“轻浮,在感上打游击”。我想,男孩子们追求一个姑娘落了空,总难免说吃不到嘴的葡萄是酸的,所以我不仅不因此改变对她的看法,反倒有些替她抱不平。看得出,她也隐隐有些苦闷,于是和我接近得更密切了。每天晚饭后我们都到什刹海边去散步,或去溜冰。她脑子里随时都能出现奇异的幻想。看到冰,便想到将来有一天马路上的人行道会全用冰铺起来,行人全穿着冰刀。她说:“那时咱俩在星期天就可以散步到天津去。”看到水,她又想到将来她要盖一间双层玻璃的雕塑室,玻璃之间灌满了水。我就说:“将来我为自己设计住宅时,一定为你预备一间这样的水晶宫,把你像金鱼一样的养在里边。”说完,我偷察她的脸色,她并没生气,倒说:“你真是个知音,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哥哥该多好!”我说:“好,你就做我的妹妹吧。”从这以后,单我俩在一起时,我们就兄妹相称。

睡得正香,有人推她,并且轻声地喊:“小高,小高。”

她一骨碌爬起来,揉着眼问:“有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