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比平常多一半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以牛肉拉面闻名的清真店里已经坐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牛羊骨肉炖出的高汤香味,极富韧性的面条在拉面师傅手指间延伸,拍打在面案上时出高亢的声响。

苏若童的心都要碎了。她抹干眼泪,强撑着笑容上前拥抱父亲。感觉到手掌下那消瘦的身体,忍不住抱得更紧一些。

推开虚掩的门,不出意料看到坐在客厅里的男人。见她回来他起身走过去接她的包,“堵车堵得这么厉害。”又问:“吃过了?”

陆东跃取笑他,“喝茶细品,喝酒豪饮。喝也这么小杯子,喝酒也这么小杯子。我看你倒不如喝开水,至少倒得痛快些。”

思前想后了一通,陆西瑶先拔通了叶行楚的电话。响了两声后便被接起,很慵懒的女声:“哪位呀?”

陆夫人伤得不重,但心灵却受创颇深。见了女儿就把事情又囫囵说了一遍,完了瞪她:“你当时说小苏怎么怎么好,现在呢?看看你这眼光,做事这么不靠谱。”陆西瑶觉得委屈:“您当时不也看过了么,还直夸她来着,怎么现在净赖我。那小姑娘好好地怎么和我哥搅一起去了?”

男人的嘴角弯了弯,“前几天上面那家漏水,地板都泡得不能看了,刚撬起来晾着。装修也一塌糊涂了,现在材料堆得里面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苏若童听到她提起自己的父亲,忍不住鼻尖酸。但很快她便掩住失态,应允了下来。

“我们的关系就这么难以启齿。”

叶行楚要打电话向她求证,他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他几次拔出号码下一秒又按掉,最后他将手机砸得四分五裂。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些:“现在还是每天加班?工作这么辛苦。”她迟疑了一下,说:“今晚是和部门的同事们一起去聚餐,公司组织的。”想了想,又说:“回来的时候碰到……碰到你弟弟,他送我回来。”

心底的委屈一阵阵地涌上来,叫嚣着反抗反抗,可手脚却怎么也支不开。她索性垂下肩膀,耷拉着脑袋不再吱声。

陆东跃将她攥紧的手握住,安慰道:“人抓了两个,仔细问问很快就会知道其余的下落,到时候能追回多少算多少。”

彼时她的衣扣已全解开,只着一层亲肤材质的打底衬衣,领口低得能看到内衣边缘的蕾丝。他按捺住翻滚的血气,“若童,你大约没有和人谈判的经验——我答应了你什么?什么是我必须说到做到的?”

衣角被紧紧地攥在掌心,她深藏在心底不欲人知的自私与恐惧被他这样直接地拖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听母亲提到某某的女儿陆南嘉脑袋嗡一下就大了,果然陆夫人下一句就是‘你也该收收心……’。陆南嘉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冲兄长使眼色,这种事兄弟俩可是拴在一起的,没道理只有他在前面挡着。

她攥紧拳头,片刻之后松开。身体却失了力气,软软地躺倒在沙上。还有一条路,可是那样的路一旦走了便再无法回头。还没到末路途穷的时候,她必须坚持住。

“哦?”明显上翘的尾音里是明显的质疑。

苏若童没有说话。她能理解方薇,正是因为有几年的感情,全身心地信赖着这个男人,所以才格外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行为。朝夕相处、同枕共眠的人背着你擅自做出决定,并且理直气壮地认为你应该毫无条件地支持。

说是因为亲密无间,所以默认成理所应当。可是对于对方来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

“若童,你也说话啊。”姚子澜推了推她,“我现在可难受了。看着他们风风雨雨过来还修成正果,不容易。我真不想看他们就这么散了。薇薇是气傻了,离婚是能随便说的吗?”

“过不下去了就只能离婚。这世道,谁离了谁过不下去。”

姚子澜看外星人似地看她,诧异道:“若童,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可不这样的。”她强调着,“薇薇现在是在气头上,你也能把她的话当真?离婚啊,她和赵临又不是没感情,不过是一时气上头了。等她冷静下来,我们再劝劝。婚姻不是儿戏,哪能说散就散。”

“婚姻的确不能当儿戏,可是过日子的是薇薇。他们之间出的问题也只能靠他们自己去修复,这才是根本。如果他们一方或是双方都不愿意低头,那么外人再怎么努力撮合也是徒劳的。就算勉强在一起,他们不会幸福的生活。”

姚子澜蛮不甘心的,“有时候就是当局者迷啊,我们当朋友的怎么能袖手旁观,不能放他们这么下去。”

“我看薇薇她心里和明镜似地。”

姚子澜生气了,“苏若童你怎么这样啊。人家都说夫妻劝和不劝分的,你怎么老想让他们离婚?”

“如果他们自己坚持要离婚,谁说和都没有用。”她说,“而且,再怎么样你也得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当事人脑子进水了你也听之任之?我看你脑子也进水了。”姚子澜指责她,“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

苏若童托着腮,静静地看着父亲在猫窝旁逗弄小猫咪。陆东跃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轻轻地搭在她肩膀上。

“小陆,你看这两只怎么样?”

陆东跃走过去,蹲下,“这只小了些,不如带花点的那只。”他一本正经地建议道:“这两只看起来挺闹腾的,上次不是还打架了吗?”

“是是,这只还把那只的鼻子挠破了。”苏父笑眯了眼,一手一只地托起,“就它们吧。”

陆东跃打开宠物箱,笑道:“本来正犯愁送小丫头什么好,这下可解决了。谢谢伯父。”

苏父一个劲地摆手,“家里就这么点大,养太多的猫也吵。虽然养猫不用和养狗似地天天出去遛弯,可都在地上窜来窜去的也不好下脚。”又收拾了玩具老鼠和猫粮罐头,“我前两天带它们打过防疫针了,还做了什么,杀虫。干干净净的,现在小也温驯听话,养得熟。”

陆东跃拎着宠物箱下楼,待走到上次两个人躲藏的拐角处,他停下脚步。她走在他身后,也跟着停下来。

见他看着那处角落,她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正要问眼前却忽地笼来一片阴影。闪电似地偷袭,等反映过来时他已经迈下台阶。站在这个高度看去,他的眉眼扑满温柔,“怎么不走了?”本欲踩上台阶伸手要拉她,可她却是快一步地将手兜进口袋里,“走了。”

这次她走在前面,一路步伐紧凑。

到了楼下,他解开车锁先将宠物箱放到车后座。搬动间夹在箱子上的玩具老鼠掉了下来,她捡起递给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精神不太好,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