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嘉不以为意:“你还不知道他呀,咳,有事都闷在心里不吱声,我们想帮忙都帮忙不上。”

陆西瑶虽然冷着脸,可胸腔里却是满满的怒火。昨天她刚接起电话就被陆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人还半懵半傻地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头突然咕咚一声就没了动静。

固然,在她面前他是个强大的存在,但是相比起来陆家的家长积威更甚。在她的记忆里,那位长辈虽然和蔼但其身上所散的那股威严气势却十分慑人,她不信陆东跃能在那位手上讨得了好。

她给方薇回了电话,知道她这次是和男友一起回来登记结婚。她欣喜之余心里更是百味杂陈,方薇说她明天领证,今晚算是最后的单身之夜,怎么着几个好朋友也要出来聚一聚,热闹热闹。

“你是觉得我这么做损人不利己?”他的目光从她纤白的手指移到她脸上,“我明明可以一边占着你的便宜,一边继续和叶行楚称兄道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你意外。”

漱洗时右手的虎口处传来一阵刺痛,红色的血丝在水里散开来,被雪白的陶瓷衬着仿佛一张抽像画。

苏若童像是被人迎面泼了桶雪水,全身冰冷止不住地轻颤着。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知道什么?”

只是对她来说,他的出现只会带给她惊吓。

她这才现他看的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相册,立刻有种被窥私的羞恼,可又无法作,只得压着怒火应了一声。

“派出所通知我去拿你的包。”他将手袋放在桌上,“除了钱以外,东西都在。”

“如果我们之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开始……”他盯着她的眼,“我没有别的选择。”

她无力地垂下头。从知道父亲犯罪的那刻起她的自尊心已经彻底地被打碎,而自卑的情绪渐长。她是不愿意被心爱的恋人知道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狼狈不堪。

换好衣服下楼便听到南嘉嘻嘻哈哈的声音。陆南嘉作为陆家幼子迄小就倍受长辈的疼爱,难免有些贵公子的坏习气。但好在陆家家长与兄长治训严谨,倒也没闹出什么荒唐事来。

依旧是一夜的恶连连,凌晨时她便转醒。镜子里的人眼睛肿得像桃子,头披散宛若女鬼,一脸的幽怨阴郁。下楼买了早点囫囵下肚,她又坐回客厅愣。大脑一片空白,记不得还有哪里要去,记不得还有谁可以求助。从父亲出事到今天为止整整两周,她所有的努力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甚至连只言片语的消息也没得到过一条,这太令人沮丧了。

“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老太太同意?”

“不同意。”

罗致衡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不同意才是正常。接下你想怎么着?”

陆东跃瞟他一眼:“你兴灾乐祸啊。这么见不得我娶老婆。”

“我当然想你早点成家立业,”罗致衡一脸痛心疾,“可这成家也得看对象啊。我不能看你面前有一大坑我还推着你往前走,边推边吆喝‘坑里有温泉,泡泡更舒坦’。”

陆东跃笑着捶他一拳,“嘴够贫的。”

“我这不是贫嘴,老陆。我是和你说真的,几十年兄弟不是白当地。我就闹不明白你这么清醒一人,怎么这次做事这么糊涂。”罗致衡喝上头了眼眶周围就开始红,“就非那姑娘不可?”

陆东跃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将无意中滴溅在上头的酒渍划开来,模模糊糊地一团。

“我妹妹死心眼,打小就喜欢行楚这没得说。可你呢?你才认识那女的多久?就非她不娶,你不娶了她这辈子就没法儿了过?你别跟我说什么一见倾心之类的鬼话,那丫头长得不差,可也不是那种能一下子能戳进你眼窝子里的。她有什么好,让你跟着了魔似地。”

陆东跃单手支腮,另一只手仍在桌上画着圈:“你问我她哪里好?”

“总不会凭白无故吧。不扯长相,浅薄!她是特别温柔呢,还是特别善良。是特别有女人味呢,还是特别善解人意。”罗致衡歪着脑袋,“总得有个把比平常人好的地方,要不然呢?”

“致衡,你爱安君吗?”

“废话,那是我老婆。”

“如果安君只是安君,不是谁谁的女儿,谁谁的侄女。你们不是青梅竹马,也不隔墙住着。天南海北人海茫茫,你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能一眼认出来吗?”

罗致衡的回答比先前慢了几秒,“要你这么假设的话,我和她有可能压根就碰不到。”

“所以说,遇见合适的这么不容易。”陆东跃将微湿的指尖按在另一手的掌心里,搓了搓,“我怎么能放过。”

罗致衡愣了愣,“按照这么说还真是一见钟情了啊,……你当我三岁孩子啊,这么哄我。我闹不明白她怎么就合适了?”

“爱信不信。”

罗致衡的嘴角抽了抽,挤出一句,“白认识几十年,我还真没瞧出你丫是一情圣。”腹诽得却是更恶毒些:简直就是老房子着火,越烧越旺。然而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八卦或是讥讽好友的感情生活,他仍想让对方迷途知返:“你为她值得吗?”

“你问我值不值得……”

“你好好想一想,为了她和老爷子对着干,为了她给老太太添堵,为了她和打小就跟着你的兄弟翻脸。这些都是你的什么人呐,至亲骨肉!你为了个女人你值得吗?你是中了什么邪了非她不可!就算她只是你那便宜弟弟的女朋友,你也不该动那心思。你动就动了吧,……谁他妈没混账的时候,我也是该给雷劈地搭了把手。你要是玩玩也就算了,事过后就一拍两散断个干净。怎么就魔障了,非娶她不可。”

见他不说话,罗致衡越来劲,“不说她和叶行楚分手了,以后他们见面尴尬不尴尬的问题。就说你娶了她,你娶的老婆是你那便宜弟弟不要的女人。你让别人怎么想?你也能忍得下!”

陆东跃静静听他说完,笑道:“你说的这些我听着耳熟,就和前几天陆西瑶找我说的一样。你们串通好了的?”

这油盐不进的浑蛋。罗致衡愤愤地,“我是真后悔。要知道你一开始就打这主意,我就不会兜这事儿。”

陆东跃安慰道,“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罗致衡气得笑:“你少给我说便宜话。我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你要还这么一意孤行,以后被老爷子打断腿也是活该!”缓了缓,又说:“不是我要看你笑话,就算你最后你运气好成了事,那也只是结婚。结婚只是开始,以后日子还长着。那女孩子看着柔柔弱弱地,可身上却有股子拧巴劲儿,就是那种往死了钻牛角尖的。你只要男欢女爱就别放感情!感情这种东西,谁放得多了谁就是输家。别看你现在这么掐着她,以后指不定她往死了磨你。”

陆东跃冷下脸,一言不。

话不投契,气氛也就不如往常热络。

酒瓶见了底,罗致衡走路也不大稳,陆东跃叫了计程车送他回家。罗致衡婚后和妻子住在城东的新区,离市中心有些距离,但交通十分方便。

安君一边向他致谢一边搀扶着丈夫进门,罗致衡半醉半醒,“还是老婆好,等我回家,给我开门。”说着要撅嘴亲,安君扭头避开,“我这是起来给儿子泡奶粉,顺便给你开的门。”手却是毫不留情地往丈夫的腰眼肉掐去,掐得男人嗷地一声惨叫。

陆东跃笑眯眯冲不远处抱着奶瓶的小家伙拍拍手,“皓皓。”

小家伙眨眨眼,像是在努力回忆对方是什么人。很快小家伙就摇摇摆摆地朝他走来,“伯伯。”

陆东跃抱起他,在软乎乎脸蛋上亲一口:“这么还不睡?”皓皓咧嘴笑了笑,又狠狠地嘬住奶嘴啾啾啾地吸起来。

安君把丈夫安顿好出来,见儿子趴在陆东跃肩上睡得正香,她赶紧上前把儿子从他身上揭下来,不忘打趣道:“陆主任,您这抱孩子的姿势可真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