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了下,还是问了出口:“师父要寻的姑娘是师父的什么人?”瞧君青琰这模样,多半是他的心上人。顿了下,我添上一句:“莫非是师父的妻子?”

君青琰瞥我一眼,道:“南疆蛊术已经盛行千年,有四十九门派。”

在我的印象中,第三位驸马便是住在西街的倒数第二间房屋,字条上的字迹分明是驸马的,也许驸马的家人会知道这个小二也不一定。

我道:“你有让人给我送了一盘瓜果吗?”

君青琰眉头微蹙。

青袍公子淡淡地说道:“忘记你今日见到的事情。”

一人一猫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

我瞅了瞅铜镜的自己。

我道:“她们开始抚琴了,年年都是如此,赏菊赋诗奏乐,本宫有些厌倦了。冬桃,你进去吧,若有人向你打听本宫,该如何说想必你也晓得。”

见冬桃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摆摆手又道:“不必多说,去吧。”

冬桃只好应了声。

入夜后,山庄里有些凉。我拢了拢衣袖,径自往碧波湖行去。路上遇到行礼的侍婢,我吩咐道:“去做几个小菜,再拿几坛美酒,送到湖心亭。”

我心情不佳,唯有杜康和肉食可以解忧。

碧波湖有个湖心亭,顾名思义,建在湖心处,夏日时在湖心亭里乘凉是再惬意不过。尤其是下蒙蒙细雨时,碧波湖便如同蓬莱仙境一般。

侍婢很快便送了小菜与美酒过来。

明玉山庄里的侍婢都摸清了我的喜好,晓得我无肉不欢,送来的几个小菜皆是肉食。

我见四周无人,干脆用手抓起鸡腿,低头一咬,撕下一块烫热香滑的肉片,佐以美酒,闻得菊香,心中的怆然之情倒也消散了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喝得半醉时,眼前倏然出现一道青影。

眼前摇摇晃晃的,好似地动山摇,我定定神方瞧清眼前一截半旧的淡青衣袖。不用抬眸我也知是君青琰,只有君青琰才会穿这样的衣裳。

我牵唇一笑,打了个酒嗝,说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君青琰先是看了我一眼,而后目光缓缓地落在石桌上。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现原来我已经喝了两坛酒,吃了大半的肉食。

我笑眯眯地道:“师父,我没醉呢。来,我给你倒杯酒,师父和我一起喝吧。杜康当真是好物,喝多了忧愁也跑了,想抓也抓不回来,脚底轻飘飘的,赛过活神仙呢。”

我摸来酒壶,正欲给君青琰倒酒时,君青琰蹙眉说道:“我不喝。”

我的手一顿,但还是斟满了一杯,我道:“师父不喝,我喝。”

我仰脖一饮而尽。

我又打了个酒嗝,醉眼迷蒙地说道:“师父,其实我刚刚骗你的。杜康喝完,忧愁还在,杜康赶不了它走的。可是酒喝多了,脑袋一难受起来便什么也想不起了。”

许是我喝多了酒,我心里头像是有一处装满话语的匣子,轻轻一开,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便藏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我心底在愧疚和自责,五位驸马的死多多少少都与我有关,是我让他们年纪轻轻便丧命黄泉。想起第三位驸马的母亲,我心底就更难受。

我平日里表现得极佳,连皇兄也看不出我心底的难受。

可今夜月色正好,酒意一上来,我便忍不住了。我抓住了君青琰,说道:“师父,我心里难受。”

君青琰沉默许久,才道:“为何难受?”

我又喝了一杯酒,说道:“阿妩难受,阿妩心里不舒服,师父你告诉阿妩,正道大师有没有骗我?我哪里像是有福气之人?我的五位驸马都被我克死了,若没有我,他们现在一定都娶妻生子了。师父你说,他们在黄泉上聚在一起,等着我下去好一起讨伐我?”

君青琰道:“你想多了。”

他在我对面坐下,又道:“是你亲手杀了他们吗?”

我连忙摇头:“没有!”

君青琰说:“既然没有亲手杀人,你又何必介怀?”

我苦笑一声,又道:“是我克死他们了。”

“是,你克死了他们。”君青琰的声音忽冷。我一怔,他冷冷地道:“既然你心中自责,不如跳湖死了吧。”

我沉默了。

过了会,我倏然抬眸,红着眼睛说道:“跳湖的人尸身浮肿,不好看。”

说来也怪,本来我的心情不佳,尤其是在湖心亭喝了半宿的酒后,我也愈自责,可君青琰这么冷酷无情的一句话下来,我心中陡然来气,可接下来却释然了。

五位驸马已死,我再自责也无用,与其苦恼倒不如看开一些,善待他们的家人,五位驸马泉下有知的话也能心安。

我又斟了一杯酒,灌入肚里后,我擦了擦眼角,说道:“师父方才真是无情呀,我都拜了师父为师,师父竟然让自己的徒儿去跳湖,真是闻所未闻。”

我又喝了一杯酒,认真地道:“我不喜欢跳湖,也不喜欢上吊,我最最最不喜欢随意轻生的人了。”

“嗯。”君青琰应了一声,说道:“我也不喜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君青琰此时颇为随和。我睁大了眼,想要看清君青琰的表情,可他一直在晃动,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师父。

我揉揉眼睛,说道:“师父,你晃得我脑袋疼。”

君青琰说:“你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本宫喝酒很少醉的。我若醉了哪里还会知道你是师父,阿妩从来都不会喝醉的。”我又摸来酒壶,刚想要倒酒又觉得麻烦,干脆抱着酒壶灌了一大口酒,我打了个嗝,笑嘻嘻地道:“师父不喝酒么?”

“不喝。”

我道:“为什么?”

君青琰说:“我不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