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哥,以前就在太傅军前效力。听哥哥说,太傅常对令尊赞叹有加呢。”

女子一家,正是奉元知府苏仲霖的妻子张氏,以及长女苏沅、长子苏霈、次女苏湘。

现在瞧着大半晌了,主子连门都没出,那林文进已经跑来请示公务好几趟了,却都被打发走了!这不就跟戏里唱的那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差不多了!

汪直扶起楚昭,便紧着要给楚昭见礼,却被楚昭挽住手:

“皇上,万万不可啊!”太师凌武阳第一个出班上奏,“古语有云,‘人无信不立’,祈梁求和在前,我大楚应下在后,大军回撤,已经明示天下,各地百姓无不欢呼吾皇圣明,若是朝令夕改,如何取信于天下?”

“那个,侯爷,大帅今天怎么也没升帐啊?”林克浩抓了把头发道。

“有那么臭吗?”林克浩很是疑惑,“谢大人这么久了不是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一番话说完,容文翰竟仍是跪坐在地上,傻了似的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儿。那随从有些莫名其妙,就奓着胆子上前,竟然真的伸手就想去接容文翰怀里的霁云。

林克浩知道,大帅定是还有要事要和侯爷商量,忙行了个礼,这才走出帐外。

“小虎啊,你家少爷,这是身上余毒未清。爷爷这点儿草药,现在看着,八成是不济事了。这附近穷乡僻壤的,也没有什么好大夫啊!不然,你们再回奉元——”

那箭雨明显顿了一下。

“父皇——”楚昭磕了个头,神色焦灼,“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实在是得到消息,说是祈梁国君病情危重,所以才假说退兵,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

说着叫来十二,小心嘱咐了一番,便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流浪在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年,自己更是想明白了很多,有哪个真心爱孩子的长辈,会任由孩子声名狼藉而丝毫不加管教?即便是比自己还年幼的谢蘅,也曾因做事不合法度而被这位舅舅鞭笞,倒是自己,不管做什么,谢明扬却是从未责罚……

从懂事起,自己就和娘在一个四面都是高墙的院子里生活。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高墙外是什么。

“一帮子蠢材!”霁云叹了口气,缓声道,“十一、十二。”

傅成文踌躇了下——大当家来了傅家桥的事,没有大当家的允许,自己并不敢告知家人:“儿子有事要出去一趟,爹有什么吩咐?”

两人刚离开,旁边的柏树丛后忽然闪出另一个单薄的人影来,不是傅青轩又是哪个?

“早听说傅家桥耕读传家,生性最是淳朴,老族长也是一世清白,威望颇著,傅伯父虽是人在顺庆,也常用此四字教导几位兄长。不管是故去的大哥、二哥,还是我这三哥,在记着这条家训之时,也时刻记着傅家桥的香火之情。俗语有云‘莫欺少年穷’,我三哥现在虽是被奸人所害,落魄如斯,可世间事最难预料,谁能保证我家三哥就会困窘一世!还请老族长三思,切莫被小人蒙蔽,若然铸下错事,则悔之晚矣!”

若说自己是顺庆府的傅三郎,倒是顾全了颜面,可再想开口让族长帮着主持公道,却是千难万难;

“阿珩——”又一个急促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雅间里的慧娘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小跑着过来,一把抱住霁云。

“糖糖呢,糖糖呢?小宝最爱吃糖了!宝宝,娘让你吃糖好不好?娘让你吃糖,娘让你吃糖,宝宝你快回来好不好,宝宝——”

“二少爷,您离家这两年,家里发生的事太多了——”

傅青川眼泪也是越落越急——从今后,自己再不是从前被大哥二哥宠着的无忧无虑的傅家老幺了,自己是怀里这个小人儿的哥哥,是两个年幼侄儿的小叔子,是傅家的顶梁柱。大哥没了,二哥也走了,以后傅家就只能靠自己一个人了。现在放任自己哭一次,然后自己再不会也不能流泪了!

霁云忙去拿药膏,却被谢弥逊拦住,自己抠了一坨面无表情的递到傅青川面前:

阿逊确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可自己如何调笑都不为过,这人如此这般,却委实是欠揍。

容文翰无言的叹了口气,神情里竟是无比萧索——自己的孩儿就一个罢了,可云儿,你现在又在哪里?爹从不求你如何雄才大略,惟愿我儿一世安康……

“嗯。真甜,阿虎,谢谢你啊。”

谢弥逊冷冷的瞧着一副趾高气扬的谢蘅,神情忽然有些古怪,施施然坐下:“是吗?谢蘅,我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回谢家呢,既然你如此说,那我明日就让人准备车马,回去一趟算了!既然要做谢府的狗,那也要做的名副其实不是。谢蘅,不然咱们现在就打个赌,看我把你的话说给你爹听后,是我真沦落成谢府的狗,还是你被揍成死狗都不如!”

这一世霁云一直记在心间,想着既然爹爹暂时回不来,自己就先替爹爹回来看看,来了后,发现这儿果然风景秀丽、物皆可喜,两人便都爱上了这里,索性买田造房。

从母妃死在宫中那一刻开始,楚昭就已经了悟:对于自己而言,要想活着,并活的痛快,那就只能朝着那最高的位子进发,也只有登上那至尊之位,自己才不会再次品尝痛失母妃那般的锥心之痛,才能护住自己想要护着的人!

“是谁,下的手?”

谢弥逊眼中的紧张和阴翳逐渐散去,到最后,更是全然化为温柔和喜悦:

惟有楚昭脸上掠过一丝欣赏之色:

楚昭?这世上自己知道的楚昭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

鲍林不自觉“嗳”了一声,一语出口,才惊觉,不由顿足暗骂:“该死,果然是祸水,竟能惑人神智!”

王保细细摩挲了会儿,抬腿就坐到了青公子背上,手中的玉势更是朝着青公子两丘之间而去,玉势没入的那一刻,被压着的青公子脊背猛地挺直,又重重的趴在床上。

霁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正彷徨间,一个白色的影子忽然在眼前一晃,霁云下意识的就跟了过去,却又旋即顿住

男孩儿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保爷神情终于放松了些:

男孩子似是有些为难:“阿开,我们都两天没讨到什么东西吃了。而且那人说,只要把这人留两三个时辰,他就给咱们白面馒头吃。那人还说,除了让咱们把那个圆圆的牌儿给丢到丘湖里,其他的东西还都还给他,他们也就开个玩笑而已。咱们又不是害了这人性命,也不算不听大哥的话,又有有什么相干?”

冷冷的抬手拂过自己过于俊美的脸庞——

以致大楚质子四皇子楚晔被祈梁扣押,西岐八岁小质子穆羽则是连夜潜逃,三国间互送质子的约定也自此完全废除。

却不防男孩并不买账,哼了一声道:“我叫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快放开我!”

“好妹妹,这是怎么了?谁给了你气受?”

看方修林要走,霁云似是想起什么,忙唤住方修林道:“我想吃姨妈房里的金丝芙蓉糕,修林哥哥可不可以让姨妈差人给我拿些来?”

这死丫头和自己那个姑妈当初赖在孔家时,自己就没少这样教训她们,现在八成又想吃自己拳头了!

“你,你打我?”李玉文简直不敢置信。

方修林毕竟少年心性,整日里面对着霁云这么个丑陋无知的女娃儿,明明心里厌恶的不得了,却还偏要不停的说着好听话,真是呕的不得了。

这分量,怕是自己能吃三天吧?

霁云看着一时咬牙一时欢喜的方修林,只觉内心更加厌恶,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从前,自己总是小心翼翼揣摩他的心思,想方设法讨他欢心,唯恐他会嫌弃自己的孤女身份,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孽子!我这么孝顺的媳妇儿,还有花骨朵一样的孙女儿,你也下得去手!今儿个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老身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后来,自己机缘巧合下更是知道了另一件事:自己不育,除了大夫诊出的宫寒之症外,更是方修林不断让自己服用避子汤的结果——每次只要有房事,方修林都会格外体贴,亲手为自己端来一碗香浓的汤,然后亲手喂给自己吃……

“那包袱里或有什么能表明容霁云身份的物事也未可知。”方雅心最后总结道。

好在大夫很快赶了过来,诊了脉后,脸色也是有些难看,只说贵府小姐本就体虚,现在又在冰水中泡了这么久,这病情怕是有些凶险。

一行人进了院子,果然见满地扔的都是刚才送来的东西,那些上好的布料了,脂粉了,还有几根钗子,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