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妹妹——”一个有些悲怆的男声忽然在耳边响起,身子也随之被强行带入一个怀抱之中,“你别难过,你放心,有我呢,哥哥已经替你报了仇,欺负你的荷香,我已经让人牙子领走发卖。至于妹妹的腿,好歹总有法子的,即便一时看不好,只要妹妹不嫌弃,哥哥,做你的腿——”

嘴里虽是这样说,脸上表情却是开心的很。

霁云动了下,想要从死尸上爬下来,手指却忽然被人握住。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少年,霁云的瞳孔猛一收缩,十指不自觉的抠紧被褥。果然是方修林,那个自己爱了一辈子,爱到最终连自己和爹爹的命都搭进去的方修林,那个自己发誓,宁愿来生变猪变狗,也绝不愿再和他有任何丁点儿关系的方修林。

“要你多事。那样的张狂性子,就是得让她得点儿教训。”

“姨娘心里果然有怨。雅心知道,姨娘自来心气高,总觉自己太过憋屈,只是即便如此,雅心也希望姨娘念在爹爹和修林的份上,做事多留一分余地,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苦来呢?”

霁云低着头,极慢极慢的读着信笺上的字句。说是信,更应该说是随笔。上面内容很短,无外乎就是爹路上所见,或奇闻轶事。

霁云拿了个缺了边儿的瓦盆,吃力的去井边汲了些水端进来,又撕下半边衣服,蘸着水一点点帮着母亲净面。

若没有听到老人称呼,旁人怕是很难相信,那同样头发花白、老态毕现的女人竟是老人的女儿。

“不行。”黑衣人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批孩子中,阿呆武功医术都是最高的,这次你的解药,就是他配出来的。我想把他放在你身边——”

却被男孩突兀打断:“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告诉他,以后他和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他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容霁云。”

黑衣人明显没有料到男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且,容霁云,这又是那瓣蒜那颗葱?

“对我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人。”男孩似是看破了黑衣人的心思,一字一句道。

黑衣人顿时就有些吃味:

臭小子,她是最重要的人,那我呢?

看男孩脸色越来越难看,沉吟了下,终于无奈的点头。心里失落之余,又有些小得意,放儿还真是有心,竟把自己平常说的话记了个十成十。

只是放儿有一点不清楚的是,阿呆确是那批孩子里武功最好医术最高的,可却也是从不愿杀人的,阿呆的外号也由此而来。

不过阿呆不杀人并不是因为他心软,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意思。是的,阿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胎——从不搭理任何人,也从不允许任何人搭理他,没事儿就喜欢一个人蹲在墙角,甚至对着只蚂蚁一坐都能坐一天。偏是即便如此,他的功夫仍然是最强的。只是每次想让他杀人,那家伙却总是用一副看白痴的神情,然后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走。

说实话,若不是可惜这实在是颗好苗子,自己早忍不住拿他试剑了!

本来自己是想说,放儿的情况还不是太稳定,所以才想着让他跟在放儿身边的,只是若想让他保护谁,那个被保护的人八成是要哭的!

现在放儿却要把他给另一个人。容霁云吗,听名字就是个女孩,放儿这么小就已经有目标了吗?不错,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外甥,很有自己昔日的风采吗!只是放儿口口声声声称那是他最重要的人,却让自己心里很是不爽。有时间了倒要去瞧瞧,这丫头会生的怎样一副勾人的样子……

“不许派任何人接近容霁云。”放儿似是看穿了自己舅舅的心思,正言警告道。

黑衣人挠了挠头,算了,难得放儿开口提一次要求,自己就成全他吧。而且那个阿呆,自己也委实忍得太久了,就把他踢出去好了,不然,说不定那天,自己就真的会被那朵奇葩给气的崩溃掉,然后摘了他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这样的怪胎,也不知哪个容霁云能消受得了不?敢肖想成为放儿最重要的人,让那容霁云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第二日,方修林一大早就赶来,故作不经意的告诉霁云,那个男孩子真是没家教,竟然说都没说一声就自己离开了。

霁云怔了一下,却也没有过多的表示。

方修林更加放心了,自己本来担心,霁云会不会喜欢上那个男孩子,现在看来,霁云就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无动于衷?

方修林有信心,只要容霁云长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一定会喜欢上自己。

霁云看着一时咬牙一时欢喜的方修林,只觉内心更加厌恶,再次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霁云猛地睁开眼睛,说不清为什么,可霁云就是觉得屋里好像多了个什么。

正要撑起身子去瞧,却被墙角处一团白色的物事吸引了视线,自己记得,好像白天那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了,怎么会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正自糊涂,那白色的东西却忽然动了起来,竟是飘飘忽忽的往霁云的床边而来。

“你——”饶是霁云胆大,却仍是骇的叫出了声来。

可下一刻,霁云吃惊的发现,无论她如何张大嘴巴,竟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团白色物事也已来到了近前,却是一个人,借着昏黄的月光,直直的盯着霁云的眼睛。

霁云很好的掩饰了眼中的冷意,故作恐惧的拼命挣扎。

白衣人头猛往前一伸,正定格在霁云的脸上方,饶有兴味的等着瞧霁云魂飞魄散的恐惧模样。

霁云长长的舒了口气——自己果然草木皆兵了些,这么幼稚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方府派来试探自己的?

停下动作,冷冷瞟了白衣人一眼,唬的白衣人猛地一怔,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己是来吓人的,怎么这会儿被吓住的好像是自己了?

顿时就有些不忿。白衣人重重的哼了声,终于收回视线,提了个板凳坐下来。然后一伸手就掀开被子,嗤啦一声撕破了霁云腿上的衣物,霁云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儿就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男子颇有兴味的冲霁云眨了下眼睛,手也忽然停住,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哪知霁云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别说惊慌失措了,竟是看不也肯看他。

男子眼睛闪了闪,脸就塌了下来,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根长长的银针,忽然抓起霁云的腿狠狠的扎了几下。看霁云仍是没有反应,不由大感无趣,又拿起银针胡乱的往霁云腿上刺了几下,然后气哼哼的打开窗户没了踪影。

霁云睁开眼来,颇为深思的瞧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这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后霁云实在想不明白,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人或许就是个疯子罢了!而且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疯子。

更好笑的是,怎么说被欺负了的人也是自己吧?怎么这人却是被气的不轻的样子?

想不通索性不想,霁云艰难的起身拉上被子,静静的睁了一会儿眼,终于又睡了过去。

只是霁云再也没有想到,从那天开始,每到夜半时分,白衣男子都会飘飘忽忽的出现,来了之后无一都是先看霁云的反应。

可饶是两人越来越熟识,霁云却从来都是把他当成透明的一般。到最后,霁云甚至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个夜半出现的不明生物,即使白衣人气哼哼的恨不得在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上盯出个窟窿来,霁云却仍是熟睡如常。

白衣人气不过,便掏出银针在霁云没有知觉的腿上撒气。而且戳的时间越来越久,往往是毫无章法的乱戳一通后才会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期间方家又请了很多大夫来,只是不论那个,帮霁云诊脉后却都是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