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晴淡淡道:“现在是八月,不是端午节。”

霜晴只是漫不经心的瞅了他一眼,没提刚刚明明是他自己说要到甲板上吹着海风看月亮的,轻轻的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径自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霜晴只是斜倚在另一侧的椅子上,眼眸微垂,手里拎着染血的鞭子,神色冷淡,漠然无声。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愈显得毫无血色。一袭布料柔软的白色衣衫,宛若流泉的漆黑长轻轻的垂在上面,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离。

宫九沉默了一会儿,看见霜晴只是裹着被子闭着眼睛,根本就不搭理他,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几分。他抬头透过舱房的窗子,望着泛起阵阵波涛的蓝色海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旋即用极为轻柔悦耳的声音,开始慢条斯理的自说自话——

在深沉的夜里,海上的风有些冷,窗外更是夜凉如水。

竹筏名为“渡情”,取自“十年修得同船渡”之意,本应是于风景秀美的水面之上,两人一起煮酒烹茶,赏景怡情的趣味之物,然而此时,在浩渺无垠的海水之上,这小小的竹筏却如一片落叶般随波逐流。

霜晴只是望着远处,许久,方才转过视线来,静静地盯着那个白衣童子,冷冷道:“信。”

良久,叶孤城终于淡淡道:“我和他之间,势必会有一战!”

不管叶孤城心里闪过多少念头,霜晴却只是在心里认真的盘算了下合适他受伤的时候吃的菜肴,打定主意之后,霜晴便直接站起了身,回过头来温柔的莞尔一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厨房那边看看!”

旁边那个一脸无奈的侍卫死活拉不住,之前那侍卫继续硬生生的梗道:“姑娘是城主的贵客!属下不敢对贵客无理!”

叶孤城已经许久不曾遇到这种危险的人物了,这种不可言说的压力和紧张、以及因为到了真正危险的境地而变得愈沉稳冷静的心情,他已经许久不曾经历了。

霜晴抬起头来,因为好奇,漆如墨染的眼睛还有些亮晶晶的神采,她望着叶孤城,认真的道:“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霜晴和叶孤城在码头上驻足的这片刻功夫,那些白衣童子和白衣侍女已经备好了回城主府的马车,叶孤城坐上马车后,伸手握着霜晴的手腕,手指稍稍用力,将她扶了上来。

霜晴的身子有了几分僵硬,不过还好她躺在床上,身上还裹着被子,这种僵硬,也并不明显。

“红鞋子”中的奸细二娘也已经死了,当她看到金九龄被半截剑刃穿透胸膛之后,这个为了金九龄背叛了“红鞋子”、背叛了公孙兰和其她几个姐妹的女人,竟似生无可恋一般,豁出性命的攻向小凤,一击失手之后,便满怀痛苦愤恨的横剑自刎当场。

好在霜晴不是小凤,至少,老实和尚要逃走的时候,她不会像小凤一样,还非得拦住他。

叶孤城手中握着剑,轻轻的推开门走了出来,日出之时,正是他要练剑的时候。

霜晴道:“大娘与二娘本是双胞胎姐妹,两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二娘出门在外游历之时,也俱是以公孙大娘之名,是以世人皆只知有大娘,却不知二娘之名。”

夜已经很深了,晚风中带着些许的凉意,夜色如墨,月光如水。

霜晴淡淡的回答道:“我以为你知道。”

——霜晴和叶孤城,竟然正坐在薛冰的房间里,叶孤城依旧是清冷漠然的表情,他的面前依然是一杯白水。霜晴手中捧着一杯香茗,她的面纱早就摘了下来,在烛光下,一袭墨色丝绸外袍上用金丝银线绣满的流纹闪烁着微微的光晕,暗红色的反面里衬更是平添了一种神秘的气息,修长贴身的裙裾,更是衬得她身姿纤细。

霜晴笑了笑,小凤当然不可能透过黑色的面纱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而是,那一瞬间,霜晴的眼睛里仿佛都盈满了淡淡的笑意,她飞快的写道:“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今夜有悄悄出去呀!”

可是今日,却是见到白云城主竟然是真的和霜晴一同前来,加上已经身为王府总管的金九龄自然也知道南王世子是有意将霜晴和叶孤城的房间安排在一起,简直是摆明了说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小凤眨了眨眼睛,道:“她也说了,她是碰巧有点事情找唐天仪,后来才又偶然遇到了叶孤城,而非江湖传闻中的两人因爱生恨,叶孤城调戏了唐天仪的妻子,唐天仪又与霜晴一见钟情,四个人在张家口弄出来好一出恩怨情仇。”

薛冰已经被这凛然肃杀的剑气逼退,无比惊惶的睁大眼睛望着小凤。

霜晴轻轻的放下了车厢的帘子,在车厢里面,当着叶孤城的面,一边拿了一支样式简单古朴的万花雁虞簪子,用手指随意的将长在脑后松松垮垮的绾了起来,一边随口说道:“我等下去看看它!”

叶孤城微微颔,语气依然是冷冷淡淡的道:“无妨。”

不等薛冰再开口,那伙计又冷笑道:“女人吃得太多,将来一定嫁不出去的,你若想嫁给那小胡子,最好少吃点,否则他养不起。”

霜晴突然扬手,手中并无锋利剑刃的血影天宇舞姬却是在瞬间被她换成了带有漂亮繁复的红色孔雀羽剑穗的双剑鸾歌凤舞,剑尖直至唐天仪的妻子。

霜晴也深深的看了叶孤城一眼,冷道:“我日前也就和叶城主说过,我的剑并非杀人之剑,此罗伞和羽扇的海外精铁纵使来自于暗杀利器,现在,也不过就是一把罗伞和一柄羽扇而已。更断然不会和西门庄主、叶城主等人比试剑术,这种我看不出任何意义的生死之战,请恕霜晴概不奉陪了!”

独孤一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小凤,好半响,直到把小凤都看得有点毛了之后,才慢慢的说道:“老道我虽然比不得小凤的风流浪子之名,不过年纪放在这里,看人、看事,自认也算独有一番见解。”稍稍停顿了一下,独孤一鹤摇着头断然道:“小凤绝非女子良人,红颜知己遍天下的风流浪子,不提也罢!”

叶孤城继续冷道:“扇骨和伞骨,皆是海外精铁所制,伞面和扇面的绢绸,亦非寻常凡品,这样的罗伞和羽扇,若是从不习武、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怕是想要拿起来都很困难!”

霜晴还身在半空中,用羽扇挡开了暗器之后,也不管唐天仪接下来的举动,直接一个蹑云逐月,轻飘飘的落地之时,身形赫然已经到了唐天仪妻子的身边。

唐天仪闻言,越皱起眉来,不依不舍的追问道:“那倒是还请姑娘为唐门解惑一二了!”

“听得出啊!”那伙计一边笑呵呵的随口和霜晴聊着,一边动作利落的擦了一下霜晴面前的那张桌子,“前几日还有一位蜀中的公子来了此地,一直都住在我们这家客栈里!姑娘您要吃点什么?”

峨嵋四秀在江湖上虽有美名,可是,却俱是不怎么经过事的简单心性,霜晴才一说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关系匪浅,独孤一鹤险遭霍天青暗害,这四个人立刻慌了手脚,只不过,马秀真、孙秀青、石秀雪三人关心的是独孤一鹤,叶秀珠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却是霍天青。

霜晴见他虽然面上冷漠平淡,但实际摆出来的却完全是一副拦路的样子,想起这人对剑的专注,不觉有些好笑,又有几分无奈的明知故问道:“西门庄主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小凤闻言点点头,看向霍天青之时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几个不明之处,道:“珠光宝气阁在关中势力雄厚,知晓独孤掌门前来关中,不足为奇。可是,当独孤道长前来吊唁阎铁珊之时,霍天青还能设计安排,先以身试战,消耗独孤掌门近半内力,进而趁着峨眉四秀离开之际,试图利用西门吹雪杀死独孤掌门,这中间打的时间差,可谓是难以企及,精妙极了!”

良久,小凤喟然一叹道:“可惜先前我却真的被上官飞燕一人耍得团团转,更是因她的缘故,应邀前来珠光宝气阁,害得阎老板于混乱之中死于上官飞燕之手……”

绝世剑客,往往都会有一柄当世好剑!

霜晴闻言,微微一哂,拍了拍踏炎乌骓的脑袋,“我应该夸你还知道先表示好奇然后等主人家主动给你把糖拆包之后才吃吗?”

峨眉四秀剩下的三个已经围在了还在微微颤抖的石秀雪身边,孙秀青拿出手帕按在了石秀雪手背还在慢慢渗血的伤口上。

霜晴本以为是厨房里厨子还在忙活,多少有些兴冲冲的快走了几步,正好可以拜托那厨子给她弄点吃的。然而,站在门口,霜晴还未推开那厨房虚掩的门,却已经察觉出了里面的不对头。

霜晴一招剑主天地,正中丹凤公主背后!丹凤公主踉跄了一步,险些摔在地上,极为骇然的现,自己的轻功身法,竟然仿佛变得迟缓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继续和霜晴纠缠,已经无异于做梦!

折腾来折腾去的,等到小凤和丹凤公主把身上的银子全都交给了司空摘星,他才终于肯罢手。

“那些马卖了之后,足够再盖一家‘又一村’的房子钱?”霜晴好奇的问道。

虽说霍天青是她记住的第三个挡在上官飞燕面前、空有一身好武学,甚至品性之高义也足以令人赞叹的男人!唯一令人扼腕的,大概就是他和有情意义、对朋友从无背叛的小凤一样,却偏偏白长了那么一双看不清上官飞燕真面目的眼睛了吧……

他还清楚的记得,杭州城外的小茶肆中,霜晴面对“闪电刀”洪涛时,那令人惊艳绚烂夺目的一剑。

霜晴的披风被叶孤城拿来裹在了她身上,手腕上的脉门又被叶孤城扣住,偏偏叶孤城还冷冰冰的一言不,霜晴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可惜,南王世子之前表现的多么热络、算盘打得有多响,他此时的尴尬和震惊就有多严重……

叶孤城不动声色的微微皱了皱眉。

霜晴也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