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想让我安宁,我也就不能对你太过于客气了,要不就显得我“没诚意”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见收到了效果,胡云珍咳嗽了一声,继续喊着:“一队的队长、二队的队长、三队的队长……”

我愣愣地望着她:“怎了,出啥喜事了?也不用高兴这样啊!难道是……”

“单位介绍信,住几天,要几个房间?”,冷冷的、职业性的问候语从面如寒霜的旅馆服务员嘴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吐出。

瞎子说书,也是近一段时间才恢复了的农村的一种民间文艺活动,在当时很受农民欢迎。盲人演唱者手弹着三弦,腿绑竹板,给众人说唱古时流传下来的各种评书、小段,也有为了满足一些人的“特殊爱好”,自己编一些荤段子、黄故事来唱,不过这都要在半夜婆姨女子、小孩们都走了后,在一些光棍、后生们的强烈要求下才开正本。“文化大革命”期间,盲人说书被打成“为封建王朝歌功颂德”、当作“四旧”而被禁止,而被代之为唱“忠字歌”,跳“忠字舞”,开“赛诗会”,还有就是几个样板戏纵横天下。

这种事在当时的农村并不少见,叫“借种”。一般指男方不能生育,女方被家人(一般是公婆)指使勾搭相好的“借种”生子。生下的孩子,有的地方叫“两姓儿”,这跟三国里骂吕布为“三姓小儿”实质却是不同的。现在的一些年轻人不了解当时的农村,往往以为国家的政策当时近于“铁血政权”,农村男女风气是很纯的,其实大谬不然。在当时的农村,特别是偏僻的小山村,人们对男女之事倒看得不那么严重,主要还是“穷”。有的家庭为了活命,多能争取的一点救济、年底多分点口粮,稍有姿色的婆姨们便舍身饲“狼”——大队、公社一些掌权的色狼。我就曾听过两个婆姨互骂揭短:“娘娘(当地农村妇女骂人时自称,意为奶奶)‘卖’又怎么了,‘卖’也是‘卖’给自家大队里的,你呢,哼,都‘卖’到大队外边去了。”另一个不甘示弱,接嘴就来:“外边?外边咋了,老娘娘攀的是人家公社的,那像你,一个烂疤子保管,就把你哄到野地里日上了,就不怕出来一条蛇,认错窝,钻到你的那黑窟窿里去。”旁边围观的人大笑,也不认为她们就是做出了多大的见不得人的丑事,两家的男人站在旁边拉架拉不开,急得蹲下、站起、死没法。还有的是家穷娶不起媳妇,这类人以给队里放羊、放牛的人居多,光棍他也得过男人的生活呀,特别是这种人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多,民歌也唱得好,于是便常常能勾搭上一些相好的女人,不少还是长得俊的好婆姨呢。当家的男人也不敢怎么大声张扬,你要离了婚再娶一个——做梦吧你!家里穷得叮当响,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有余钱、余粮再想哪种好事。这一个还不知是怎么哄到手的,结婚时拉下的一河滩饥荒到现在都还没还清呢,再说有了外人帮衬,家里的光景还能过得好一点,婆姨、娃娃过年有时也能穿上一半件新衣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叫“拉边套”,属长期型的,有一个帮着拉的,还有几个人帮着拉的。还有一种短期行为,叫“一把一现成”,有的光棍不知从哪淘换的一点粮食或变卖的一点钱,勾引那种家穷又爱占小便宜的女人发生“一夜”或“几夜情”,完后互不相欠,这叫“窜门子”,等等。。。。。。当时农村又穷、又苦,除了白天地里大干,就是晚上吹了灯瞎干,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叫:“白天整旱地,晚上掏水地”,没有一点文娱活动。公社电影队一个月、两个月才来放一次电影,还都是老掉牙的、不知看了多少遍的烂片子,不到十分钟就断片一次,放电影的场子反倒成了男女黑天半夜瞎鼓捣的地方。谁家男女为了偷情吵架,谁家偷鸡摸狗被抓,这些消息反倒成了人们工间休息,茶余饭后乐于谈论的话题,这也算是当时人们贫匮的文娱活动里必不可缺的一项内容。

听了高叔叔的绕口令,我的头都晕了。我望着高叔叔痛苦地呻吟:“怎么复杂,就不能简化点手续?”

“嘿,咱大队能有什么企业,就喂几头大牲口。去年队里光景好一点,年底分红后帐上还余一万多块钱。就这在全公社也是一流的大队。李家村去年还是‘三欠’大队。”

“什么上阵打鬼子?去那呀?”高保平一边和小龙握手一边好奇地问。

冯霞指着我和高保平介绍:“姑姑,这就是我的两个同学,他是吴永成,他是高保平。”

胡云珍领了任务回到村里就犯愁了,虽说今年政策好,年景也不错,可毕竟人们以前的光景都不怎么样,一年的工夫能闹成个啥?粮食倒好说,但那家也不够8000斤,至于钱普通社员家有500的年收入就算厉害了,这还是蚯蚓的功劳。对,先用蚯蚓喂鸡和猪的几户差不多能达到标准!于是几个大队干部集体出动,挨家上门帮助算帐凑任务。

“有什么打算,这个大队支书公社让干我就继续给咱大队社员们拉车,不让干和你爹一样多喂些鸡、猪,跟上队里上地劳动,还能有啥打算,我的要求也不高,有口吃的,有口喝的,黑夜抱着老婆热炕上一睡那就行了。当然,”他指了指地上抱着碗吃饭的四个小孩,“能有一半个娃像你一样考上个大学,吃上公家饭,我就更美了,马上死了也知足了。”

送走四姐,我便投入了紧张而有序的大学生活。

“五儿,你看看咱先喂的这头猪差不多也能出栏了吗?真日怪(奇怪,方言),喂了半年的半壳子(半大)猪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就长成200多斤了,要按往年起码还得喂四、五个月,这猪不是有病吧。”

孙大叔没回答我的话,帮我拎起草篮说:“回吧,天气不早了,我也该喂牲口了,要不饿坏队里的牲口,你这记工员责任也不少,我打拳的事你也不用跟别人说,。

我看了看摆放的烟,都是不带嘴的,有大前门、金钟、黄金叶、墨菊、大生产等。四姐已用拎着的空酒瓶打了一斤煤油(一问价钱,三角五分,物价还不是一般的低),我指着烟说:“来买包大前门,”“三毛五”,售货员用不相信的眼光看着我,要知道这时候县里的领导都抽不起这大前门,他们一个月的工资才四、五十元钱。

前几天,老婆见单位上购回电脑天天上网聊天,天南地北,神秘网恋,卿卿我我,攀比之心顿起,不觉时家中己购回一台号称顶级配置的组装机,美名其曰:“老公,你瞧,我知道你爱看书,给你买了一台电脑,人家说上网后能看好多书,这样你就不用跑到人家单位上去看电脑了。”切!这么好心,捏了捏干瘪的钱包,哇,我的银子呀!老婆也只有在掏我的银子时才对我这么亲热。算了吧,反正现在的男人家里没决定权,没权没势的更是如此!苦笑后俯身打开了主机,“嗡嗡”异声大作,操,这是电脑,还是拖拉机,声音怎这么大?老婆却告诉我电脑是通过他们单位领导托熟人从省城组装的,要换只能上省城,况且人家也说了这是小问题,换个风扇就行了!简直是猪脑子,6000多大洋买个没售后的“顶级机”,女人的虚荣害死人,我倒!

正文95。老胡代表组织来了

开学近一个月了,四姐在人民大学的学习生活也纳入了正常的轨道。mm_froigfpds64q

她入学那天,高保平、冯霞、刘艳和我都去送她到学校。尽管她一再拦阻,说她自己去就可以了,又不是找不到学校。f,s2^k8fgog的zkd1

这那行呀?!虽然她也参加工作一年多了,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才二十岁呀。从没出过几次远门。要是咱没这条件,那也罢了。可有我们这么多的人就在跟前,如果不合理利用,那我们也太说不过去了!对全世界都没个交代。在我们几个的一再坚持下,她也只好答应。毕竟人多了,也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孤单。我们这几个人中,特别是高保平那小子,表现的特别热情,不,甚至可以说表现得特别不正常。从出了我们学校的大门,到人民大学的一路上,以致于到校后,办理入学手续,瞧他那跑前跑后、提包打水、楼上楼下来回蹦的那个样,就像那上足了发条似的,一点也不见他停顿一下。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看他的那德行样,比他的亲姐姐要上学还要忙碌万分。把我这当弟弟的反倒显得也没多少事可干了。'uqeae1lzu'i^6m8'

丫绝对没安好心!我看着他围着四姐一个劲地献殷勤,禁不住心里给了他个大大的鄙视:这家伙一贯就是天下第一大懒虫,每次学校的大扫除从来也不见他的影子。总是跑到校医室装肚子疼,骗医生搞个病假条逃避;就连每周一次的宿舍轮流值日,他也是老求我替他代劳,要不就是胡乱收拾一下,比没打扫还糟糕。让我们全体宿舍的舍友们,每周小结都开他的“批斗大会”,他也总是嬉皮笑脸,一再保证、下次坚决注意、重新做人!但却是每次态度很好、接受批评很快、效果是屡教不改!大家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个懒就消灭了他吧?!这几天一见我四姐,他就变了性,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今天他的这些举动,比太阳西边出来还让我惊奇。这小子对我四姐绝对有不良的念头!!不知咋的,我心里竟有些酸酸的。天哪,我不是在嫉妒这小子吧?!难道我在吃高保平的醋??真是莫名其妙!!有人喜欢四姐,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对呀!!o3sgq,phqeeahh9av

蚯蚓的问题也基本得到了解决。在李兴研究员的帮助下,我们鱼湾大队被定为他们研究室的一个试验基地,免费提供一批种蚓和养殖技术资料,并且每年还有一笔不少的科研补贴。他们也不定期地下去技术指导。准备以后机会成熟时,在我们公社找合适的地方建一个原种场。现在我们村先搞繁殖和生产场,慢慢扩大规模。等蚯蚓几个品种定型后,再向全国的广大农村和其他用户推广。ol539jmbtjlkist

一天中午,我正在宿舍躺着看书,其他同学都休息了。突然门被人推开了,听见有人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有个叫吴永成的同学是在这儿住吗”'7t_he^4o的ajac。p

“在啊,谁找我?”我随口回答,侧起身子一看,呀!从门外探头探脑进来的竟然是我的三姐夫马柳平。2tnpidgsjsr4chbd

“三姐夫,你怎么来了?”我连忙从上铺跳下来,赤脚站在地上,鞋也没顾得上穿。i_aa。8,6^o_^qja

三姐夫憨笑着搓搓手,“不仅是我来了,咱们公社的胡书记也和我一起相跟着来的。”3dffzs0的e7pl0uqa2

胡书记?胡云珍?!我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门外伴着一阵大笑,进来了一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身材短小、体态发胖的一位“弥勒佛”,这可不就是胡云珍嘛!!1lpe4zk2q5nh7tqym

“小吴同志,你学习近来还好吧?!累不累啊,要注意身体啊。我代表咱们玉平公社全体社员同志们来看看你。不能光顾了学习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要好好注意啊!”,老胡同志热情地握住我的手使劲摇晃着,一连串领导似的亲切关怀,从他那厚厚的两片嘴唇里连珠炮吐出。我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闹得有些不知所措,不就是一个月没见吗?!都是一个村的,用得着整这么大的动静吗?jsldenqa77a的ik7e

“不累、不累,我挺好的。”我随着他使劲的摇晃,下意识地回答。h。s。fn^0ajg9ffshg

老胡到了公社才一个多月,这官派、官腔倒学得满像那么一回事,就是有些过了头。我们宿舍除了我和老大高建是农民子弟,他们几个什么大领导没见过啊!你犯得着跑到天子脚下来摆谱吗?几个已经睡着的被惊醒了,睡眼蒙胧地看着我们。。。。。。facsypkc^0mqxlhtj

不对,他们今天来学校肯定有什么事!总不会闲得没事,专门跑来一趟,就是为了表达老胡所说的——代表玉平公社全体社员对我的慰问吧?!咱还没对家乡做出多大的贡献,也没那么大的声望,犯得着吗?!这点自知之明咱还是有的!老胡的那点热情,还没把咱吹昏了头。'‘ujgt。j的p‘m2s

“咱们到外面坐一会吧。宿舍里同学们都休息了。”我对他俩说。要不老胡的声音大、笑声高,惊了同学们的休息就不好了。oggl'bt2tyqe7nh^j

九月份bj的天气,外面正是不凉不热的季节。hrw63'7pyq_0qk^a'

我提了一个暖瓶、两个茶杯,和他们到了宿舍楼下、学校院内的凉亭里坐下,给每人倒了一杯水。胡云珍看看周围的环境,感慨地说:“到底是人家大学校啊,看这院里修的,就跟花园里似的。这个学校院子比咱们整个鱼湾大队都要大!永成啊,你们在这读书真是享福啊。对了,来的时候,听他们说这bj人们走路,都是走靠右边的路。当时我还想,这人们要都走了靠右边的路,那左边的不是空下了吗?修路的时候干么不都修成靠右边的呢?可日怪的是,今天在大街上看见两边的路上都有人走,左边也没空下!哼,人们净瞎球说哩!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正文96。西天取经去??

老胡感慨地说:“还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我强忍住笑,岔开话题:“你们两个领导这次来北京有事?是来出差的吧?准备住几天?等你们有了空,我带你们在这北京城里好好转一转。出来一次不容易,也开开眼界。”

“啊呀,顾不上啊。你赶快收拾一下东西,请个假,今天晚上咱们就坐火车到sx省。那有个大队搞得不错,咱们去考察一下,学学人家是怎么干的,”

不会吧,考察什么大队那是他们公社、大队的事。我还是一个学生呢,有我什么事??这老胡不是在哪喝醉了,跑来消遣我吧。

“胡书记,你刚才说什么?要我和你们去考察什么大队,不是我听错吧!我还上学呢,这大队、公社里面,也没我什么事啊!”我试探着问胡云珍。

“看看,你还不相信我!告诉你吧,这是咱们县委李书记亲自点名要你去的。你要还是不信,可以问你三姐夫柳平,他当时也在。是不是柳平?”

我三姐夫点了点头,“五儿,胡书记没哄你。的确是李书记点的你的名,让你和我们一起去sx。”

县委李书记?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呀!他怎么会让我和他们一起去sx的什么大队?

见我还是一脸茫然,他俩一人一句解释了半天,我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前几天,县委李书记听水利局的同志汇报工作时,得知永明县也有了自来水,还是玉平公社的一个大队时,兴致大起,马上和水利局的同志驱车前往鱼湾大队。玉平公社早已接到电话,书记王三平正在省委党校学习,胡云珍在家主持工作。听说县委书记要去鱼湾大队看自来水,连忙调了公社农机站的一辆拖拉机,他和办公室的一个同志坐上先回村里准备接待工作。

李书记一行到了鱼湾大队时,老胡和我三姐夫马柳平已在村口等待多时了。

在胡云珍、马柳平的陪同下,李书记兴致勃勃地从水源,一直看到我们几家新修的院子里面。当他拧开自来水龙头,看到白花花的水流出时,不禁大声赞叹:“不简单、不简单哪!一个小小的大队,就办了咱们县城几年来想办、但就一直没办成的事。老胡、柳平,你们给鱼湾大队的社员们办了件大好事啊!县委这次提拔重用你们,没看走眼!!不错!!”

这个自来水,胡云珍可不敢冒功领赏。不少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正在上学的大学生搞成的,更何况,我三姐夫马柳平就站在旁边。

他连忙把当时安自来水的情况和村里有人怎么眼红、怎么散布谣言、他又是怎么当机立断,在大队喇叭上及时制止、刹住了这股邪风,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当然那些骂人话自动过滤。

李书记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老胡汇报完,李书记拍着他的肩膀深有感慨地说:“不错,老胡是个实在人,敢露自己的丑。像个gcd人!去年别说是你了,就连咱们县里的一些领导,也是吃不准啊!大家都是只看、不说话。不敢说啊!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想退都来不及哪!你说的你们大队的那个大学生,厉害呀!胆子也大,能吃透政策,敢抓机会!是个人才!怪不得全县就他一个人能考上大学。这个人在你们村,是你们大队社员的福气呀。现在国家的政策已经彻底明确了,就是要让集体和个人都富起来,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好好干!现在你们有了自来水,就要把它充分地利用起来。不仅只是为了生活方便,还要在农业生产上把它派上用场。

我记得,去年地区组织我们去sx的晋东南地区参观时,就看见一个叫张庄的大队也有自来水。人家就把它用来浇地。在地里搞了个什么,叫什么喷灌的东西。你们马上就去看一下,回来咱们也搞一个。你玉平公社马上在全地区就有了名了。你们这个大队,就是咱全县的一个点,我亲自来抓!这也是现代农业的一部分啊。有了它,那粮食产量马上就上去了。搞那个喷灌用的钱,我让水利局给你们出一些,国家应该有这个投资吧。对,叫基本农田水利设施配套资金!对了,出去的时候,你们把那个你们村的大学生也一块带上,他那脑子灵,说不定又能整出什么好花样!什么,他在上学?那不成问题!他上学是为了革命,是为了四个现代化建设;帮大队出去考察,也是为了咱们的现代化建设嘛,目标一致、不矛盾嘛!跟他说,这是我的命令,必须执行!”

我听了他们的转述,有些哭笑不得。这位李书记到底还是现役军人的作风,也不看在哪,就动不动下命令!还真和他纠缠不清。

“这里是学校,不是在家里!”我仔细斟酌着用词,试着跟他们解释:“学校有学校的规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走的。李书记他也命令不到我们学校呀!这事怕难办,学校恐怕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