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之没有答话,他倒是要看看这吕贤要耍什么花招。

……

留下的一众学子,有两个看了看吕贤,又看了看李少之落寞的背影,跟着而去。

吕贤见对面这些人个个脸色不善,也是有些愠火,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等等,谁是狗,谁是耗子?

“哈哈,你这厮,总算是落到咱家手里了,哼,这次夫人不在,看你能有几分能耐逃得过咱家的铁环大刀,哈哈,来人呐,上刀。”苏定天得意洋洋的站在吕贤面前说道,吕贤顿时感觉一股腥风袭来,心中无限鄙视苏定天,还有钱人呢,连牙都不刷。

想到这里,吕贤心中稍稍有些镇定,起码自己也算是个伪读书人呢,论社会地位,比他高多了,于是上前,强自装作一副不屑的表情对陈都头说道:“不知这位都头,某可是犯了何罪?”

晚上刘婶等人见到吕贤安然归来,也是松了口气,赶紧去厨房给吕贤准备饭食,昏暗的油灯下,大郎憨厚的对吕贤笑了笑,有点脸红的说道:“还请吕兄弟原谅,我刚刚从地里回来,本应该去一趟苏家庄上的。”

时值五月,眼看要麦收了,苏大善人着人来到平尹村的打麦场,架起铁锅,炖起了肉汤,说是要犒劳这些佃户,希望佃户们麦收的时候,多多出力,不要影响收成,吕贤跟着大郎,混在人群里,一边啃着面饼,喝着肉汤,一边鄙视地主阶级的不敬业。

为了那件直裰,西寻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因为她太想知道,他看到衣裳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神情?后来,二哥来求她了,那一刻,西寻的内心太复杂了,她怕,怕自己的懦弱,让他反感,但是,她更怕,怕自己错过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他的神情,于是,西寻哭了,不是因为二哥的咄咄逼人,而是因为自身的矛盾最新章节。

这话倒引起了吕贤的兴趣,反问道:“至于出售方式,由李掌柜自己决定,或自家垄断,或批出售,至于作价,我觉着此物属于奢贵之物,李掌柜自行算过成本之后,可将利润翻一翻或两翻。”

溪流飞遍红襟鸟,桥头生遍红心草。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

“刚才?你是说寒食节的事情吧。”吕贤疑惑的反问道,后者赶紧点头,复又神色认真道:“寒食节吕兄弟还是不要去静云庵凑热闹了,那天定会人头攒动,颇为拥挤,去了反而不美。”

能往哪去呢?出了村口,往北就是去县城,往南就是田地,吕贤无聊的在他经常走的小路上漫步着,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土坡,像是往日的一堵土墙,不知为何荒废了。冬天里若说干什么最惬意,莫过于躺在冬日的阳光之下。吕贤慢慢的爬到土坡半中央,今日阳光明媚,吕贤慵懒的在山坡上躺了下来,心中还在琢磨刚才遇到苏芩儿的事情。嘴里在小声的嘀咕: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自卑呢?我可是来自九百年后的世界呀,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玩过,难道就被她那一手茶艺给吓到了?茶艺有什么,我还喝过汽水儿呢,显摆什么,口渴了喝杯水不就得了,还非得花半个小时去煮茶。好吧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有些自卑了,这也不能怪我呀,任谁看到这么一个出身富贵,举止优雅的千金大小姐,都会有些自惭形秽的,我的表现够可以的了,起码还能在她面前保持镇定,哼,等等,我干嘛要那么在意她呢?幸亏我跟她的生活没有交集,今日之后,估计都不会再见了。

“对了刘婶,西寻上哪里去了,我从城中给她带了些胭脂水粉给她。”吕贤对刘婶说道,刘婶对吕贤嗔道:“乡下的女子,哪里用什么胭脂水粉?不过,西寻像是在厨房,待老身喊她前来。”

说完,吕贤又取了张纸,埋头书写,写到一半,吕贤好奇的抬起头与李温道:“忘了问了,李掌柜可知道烈酒?就是半斤酒放倒一个大汉的那种?”

小伙计的呼喊声,果然引起那些正在品香的少妇少女的注意力,虽然此时店中有吕小贤跟二郎两位男子,但却无人望向二郎……

碗里盛放着满满的麦饭,却是将小麦磨碎,里面既有面粉,也有麸皮,虽然能看到里面零星的几根肉丝,吕小贤还是觉着有些难以下咽,不禁想起了陆游的两句诗:剪韭腌荠粟作浆,新炊麦饭满村香。古人诚不欺我,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麦饭。面粉倒也罢了,偏偏这麸皮,却是后世家禽家畜的饲料。刘婶见吕小贤迟迟没有动口,便笑呵呵的说道:“郎君想来是出身富贵,吃不惯这麦饭吧?”

薛平丘身宽体胖,一路走下来,看来也是有些累了,鼻尖上已经出了一层密汗,听到吕贤的话之后,薛平丘哈哈大笑道:“思齐兄不要拘礼,家父家母并非居住于此,家父出任苏州知州,他们自是住于苏州,思齐兄把此处当做自家一般即可。”说完,又引着吕贤继续前行,吕贤好奇的问道:“令堂既在苏州任上,平丘兄为何会独居于此?”

听到此处,原本一脸笑意的薛平丘,脸上忽就闪过一丝难过之意,吕贤一看,怕是说到这胖子的伤心事了,赶紧对薛平丘行礼道:“在下冒昧了。”

薛平丘无所谓的冲吕贤挥了挥袖子,说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只是我那妹子,哎,家父听信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说我那妹子是个灾星,会给家里带来血光之灾,要想保得太平,必须要将我那妹子逐出家门,我与母亲好生劝告,家父这才作罢,不过,还是与我那妹子独盖了一所小院,不许她迈出院子一步,更不许我与母亲前去探望,任由我那妹子在别院里自生自灭。家父到苏州上任,自是不愿带着她去的,我便央求父亲,留在河阳县照顾她了。”说完,薛平丘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

吕贤一副同情的表情,拍了拍薛平丘的肩膀,同是叹了口气。

这本来是吕贤下意识的举动,却让薛平丘感动不已,吕贤不仅没有嫌弃他家有个不“吉利”的妹子,反而用一个小小的举动去安慰他,表示体谅。往日里,薛平丘虽然也能与河阳县的年轻才子混迹在一起,不过,薛平丘看的出来,那些人对于自己这个妹子,多有忌惮,甚至多年来,竟无一人敢登门造访。这也让薛平丘觉着吕贤更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走,思齐兄难得上门,你我二人不如到寒舍园子里共饮几杯。”薛平丘换了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笑着与吕贤道。

吕贤哪里不从?今日本就是薛平丘好意,怕自己在苏家尴尬,才邀请自己上门吃酒,躲开那是非之地,听到薛平丘的话之后,吕贤也是豪爽的一笑道:“待会儿平丘兄莫要心疼自家的美酒哦最新章节。”

“思齐兄小瞧于我,今日思齐兄放开了喝,哈哈……”

却说二郎听到黄九的报信之后,虽然疑惑为何吕贤会突然辞别,不叫上自己,不过还是匆匆离开了苏府,站在前往平尹村与县城的岔路口,二郎想了想家中的饭食,晃了晃脑袋,一路朝县城而去。

苏府的后园子里此时热闹无比,学子们或手持杯盏,或一册书卷,三五成群,点评着他们眼前的盆栽,花卉,奇石,异木,苏芩儿此时面带微笑,与李少之站在一处墨兰旁,李少之刚刚赢了吕贤,挽回了颜面,好不得意,一时间自信心暴增,复又一副温文尔雅的派头,文如泉涌,滔滔不绝的与苏芩儿说起关于兰花的种种轶闻,并不时的冒出几句赞美兰花的诗词来。苏芩儿时而点头,时而微笑,算是应付,却心不在焉,此刻她的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好不容易与吕贤尽释前嫌,吕贤还助她留下了要负气离去的好友李少之,如今李少之正在自己耳边侃侃而谈,而吕贤却被薛平丘给邀了去,着实可恶,今日我邀请众人游园赏兰,薛平丘却当着我的面邀请吕贤到他府上吃酒,这不是要与我唱反调吗?那吕贤更是可恶,我已经原谅他之前对我的无礼之举,他竟然要与薛平丘一道离开,临走还说什么游园不值,难道我这园子当真就不值得他吕贤一游吗?我何处得罪于他,他要如此待我?真是气死人了。

苏芩儿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举杯对饮,谈笑风生的学子们,一时间觉着这赏兰会,却也是好生无趣。

苏定天知道吕贤离去的消息之后,也觉着留在此处没什么意思了,原本他还想再问问吕贤这酿酒图纸的细节。苏定天留下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交代他们,若是有哪个学子敢喝酒闹事,统统先打一顿,再扔出府门,然后,苏定天揣着吕贤与他画的图纸,摇摇晃晃的去找他庄子上会酿酒的佃户去了。

薛府的花园凉亭里,吕贤与薛平丘对坐而饮,此时二人已经半坛子酒下肚,吕贤笑道:“这绍兴黄,当真是美味,就是味道有些淡了最新章节。”说完,吕贤又是一杯下肚,看得对面的薛平丘直咂舌,一脸不可思议道:“思齐兄真是海量,怪不得思齐兄之前会说怕酒不够喝,照思齐兄这般喝法,今日寒舍的酒窖要空喽,哈哈。”

“怎么?后悔请我吃酒了?”吕贤打趣道。

薛平丘一杯酒下肚,砸吧了一下嘴,大笑道:“我薛平丘若是只有这点度量,还结交不到思齐兄这样的挚友呢,来,你我再浮一大白!”

俩人也不用下酒菜,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推杯换盏,期间薛府的下人来报,说是二郎找吕贤到了薛府,吕贤自知这个二郎定无要事,想来是继续扬他打秋风的习惯,于是便与薛平丘说明了二郎的来意,薛平丘又是豪爽的一笑,便让小厮为二郎在侧堂备宴,莫要扰了他们二人的兴致。

酒至三巡,凉亭的地上已经堆了不少空酒坛子,薛平丘颤颤巍巍的又饮了一杯之后,还想再说什么,酒盏落地,而他一头趴在石台之上,呼呼大睡。

吕贤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薛平丘,笑了笑,心道:“幸亏自己后世经常要在酒场上替老板挡酒,喝酒的本领早就练了出来,而这酒度数怕是也不到十度,不然,自己也早就趴下了。”

吕贤虽未喝倒,却也有些酒精上脑了,既然薛平丘已会周公,他便端着酒杯,站在亭中,欣赏着这园中美景。

薛府的花园并不大,想来是因为前院中已经有了一个荷花池,此处园子倒不必再修得那般宏大了。园中也是花木林立,曲径通幽,吕贤深深的吸了一口园中的春色,胸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抑郁才随即消逝,吕贤又是仰头一饮,不禁觉着心中畅快,这满园如同江南水乡的景色,让他情不自禁的哼起了《阳春三月下扬州》,此时园中并无小厮伺候,只有身后的薛平丘在呼呼大睡,吕贤哼着小曲,欣赏着园中草木,颇有一种作古的意境。

不多时,吕贤哼着哼着便觉着有些异常,待他闭口禁声之后,才听到,原来,墙的那边,传来一阵美妙的琴声,似乎正在附和他刚才的调子,婉转美妙,如天籁之音一般嘀嗒小说网推荐小说。吕贤顿时好奇心大起,随手将酒盏置于栏杆之上,循声而去。

沿着园中的石子小道,不多时就走到了园中围墙之处,墙上有一圆形门洞,以木栅栏虚掩,吕贤想也没想,推开栅栏,就一脚踏了进去。

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园林,眼前却更像是一处农家小院,院中一簇翠竹随风轻摇,另一边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种着一些时令蔬菜,田垄之间,尚见水迹,想来是刚刚有人打理。此时一阵清风拂面,让吕贤的酒意稍稍退去一些,继续朝院中的那间青砖瓦房走去。到了门口,吕贤却定下了脚步,心道,自己未经主人许可,私闯这里,却是无礼之举。想到此处,吕贤笑了笑,便要转身离去。

此时打屋中传出一声女音:“贵客既已至此,何不进屋一叙?”声音不高,但^h小说:lAwen2hwen1html却动听,只不过,这声音之中,似乎不夹杂任何情绪一般。

吕贤心道:莫非是什么隐世高人?不过,既然主人已经出声邀请了,吕贤也不再推让,整理了一番衣衫,推门而入。一进去,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便扑鼻而来,吕贤尚未看到此屋的主人,稍稍打量一番,便见屋中陈设,多为竹木,左右各用淡粉色的幔帘遮掩,正中央,挂着一幅翠竹山居图,屋中香味,正是从图下方桌上,一尊精致的香炉中透出。

吕贤此时有些尴尬,进了屋门,却不见屋主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琴声再次响起,正是刚刚自己胡乱哼的小调,吕贤微微一笑,便掀开右侧的帘子,走了进去。

进去的那一刻,入眼处,唯有书桌一张,书架一排,右手靠窗处,一个淡粉色的背影,与古琴一把而已。吕贤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却不知如何称呼眼前这人。

听到吕贤的声音,那人并未停止弹奏,反而是淡淡的说道:“小女子私用郎君的乐律,还望见谅。”

吕贤笑道:“小娘子亲自抚琴,倒是比我的污耳之音,强上万分txt下载。”

接着,那女子便不再言语,专心奏乐,吕贤站在一边,闭上眼睛,开始细细品味了起来,古有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吕贤听此妙音,觉着也不过如此了。

一曲词了,那女子葱指按住琴弦,待余音终了,站起身来,冲吕贤做了个揖,吕贤这才有机会一睹这位女子的芳容,但见这女子长挑身材,脸若月盘,朱唇轻启,两靥病容,俊眼修眉,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看到此处,吕贤赶紧摇了摇头,生怕自己酒后失态,甚至失德,尴尬的笑了一笑,自行报了家门:“在下吕贤吕思齐,受平丘兄相邀至此,适才于园中多有贪杯,若有失礼之处,请小娘子见谅。”

那女子见吕贤忽就一副尴尬模样,却不知为何,再听吕贤已经通报了姓名,那女子也欠身一礼,说道:“见过吕郎君,小女子薛卿卿,郎君口中的平丘正是家兄。”

吕贤恍然大悟,继而想起薛平丘之前与自己讲过,这位一脸病容的薛卿卿,似乎自小被认为是家中灾星,极不受薛父宠爱,独居别院多年,想来也是凄苦无比,吕贤想要安慰一番,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作罢,岔开话题道:“刚刚在下于园中听闻娘子的琴声,一时忘乎所以,这才冒昧造访,还望娘子原谅。”

薛卿卿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听到吕贤的话,也仅仅的回道:“无妨,我这院子,多少年都无生人来过了,吕郎君能来,小女子自是扫榻迎客,更何况吕郎君乃是家兄的贵客。”

薛卿卿见吕贤仍旧站着,说道:“倒是卿卿慢待郎君了,请郎君外屋坐下,卿卿与郎君奉茶。”说完,薛卿卿款款上前,引着吕贤穿过幔帘,在正厅坐下,薛卿卿出门不久,复又回来,将一盏热茶放在吕贤的手边。

清茶入口,吕贤觉着酒意也淡了三分,再看薛卿卿,已坐在自己的对面,闭目不语,一串佛珠慢慢在她葱指上转动,却是像极了方外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