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昊这里因为公主的大婚而喜气洋洋,整个京城中布满了红色绸缎,而裴沙那里也是一片红色,不过与之相反的是,那是由鲜血所勾画的,整个宫廷中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当胜利者踏着一地的鲜血进入这里后,也同时宣告着这场皇位之争的结束,老皇帝被迫让位,恐怕连他也没想到,原来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太子,竟会狠绝地布下陷阱铲除与自己作对的兄弟。

人是坐下来了,可是心里跟本就静不下来,直至听到有脚步声向这里走来,我连忙起身,不意外地看到父皇向我走来。

“他?”我失笑道:“原本他得知你回京的消息,也打算马上就过来的,只可惜现在吏部的几个官员出了点事儿,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吏部与刑部之间打转,暂时是抽不出空来看你了。”

“我喜欢你,所以才这样做的,不用太客气。”鄂玛公主又和我一起返回,她高兴地和我说着这几天在明昊的见闻,刚刚的事情似乎并未影响到她。

明若岚见身旁的人已然入睡,便一言不地守候在他身边,忽然听到在远处守候的侍卫们有喧哗声传来,仔细看去,却意外的见到了明若云骑马向这里奔来,但却停在侍卫那里,并没有上前。

明若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父皇你希望我怎样去做呢?”

李家次子刚要有所动作,就被其兄长制止住,“你要做什么?还嫌惹得事不够多吗?”

一路上明若瑞带着我穿过人群,七拐八拐地走过条条小巷,可是苦了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些身着便衣的侍卫。等到他好不容易停下时,我也终于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看到这条街上的莺莺燕燕和穿梭着的男男女女,我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化街”了吧,抬头看看明若瑞带我来的地方,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上面正中央的牌匾上写着“风楼”两个大字。

“老六,不要往后躲,就说你呢,就你那么大的块儿头,你还想缩到哪里去!”直接点明目标。

听了父皇语重心长的话,我明白现在父皇心中已是矛盾之极,一方面是大哥的骨血,一方面是最疼爱的儿子,怎么做都必定会伤了一方……

两旁的宫人为我推开了最后一扇褪色已久的宫门之时,我看到了那个往日贵气逼人的女人,如今只是痴痴的呆在这残破的冷宫之中,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残月。即使听到了有人到来,她亦无任何反应,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来人,便又再无任何动作。

“请殿下放心,他已经无法再回到京郊大营了,不过,若是时间太长的话,恐怕会被大皇子那边现。”张嗣如此说道。

当城门在深夜中缓缓打开一条缝隙时,我全身都绷紧了神经,感觉到马车的行驶,透过车帘看见城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之时,仿佛浑身的力气都从身上消失了。

守在外面的烟儿听到里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响动,也顾不得规矩急忙推门进去,看到一地的水渍和茶盏的碎片,从来也没见过我过脾气,见我脸色难看,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悄悄地将地上的茶盏碎片拾起,以防伤了我。

这么快!要搁前世的说法,那就两个字“天才”,吸收知识非常快,而且也很快就能达到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文武全才”的地步,让人妒忌得十分想在他脸上狠狠地捏两把。

“我没事,五哥,是他们今天没有完成师傅布置的功课就拿我出气。”小孩子丝毫没有受到欺负时的委屈,很平静地解释一切。

“臣妾只想拜托您一件事情,这个孩子,刚一出世就失去母亲,而后宫又是是非之地,即使他身份高贵,又怎能……”

明世云听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裴沙那里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回来的,怎么?想他了?”

明若岚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否认,只是施礼后准备离去。

明世云见他如此,并没有责怪明若岚的无礼,只是淡淡地说道:“真是想不到,看来单凭那个玉坠儿就满足你了。”

明若岚下意识地扶上脖子上的玉坠儿,不甘示弱地反击道:“若是我真的不顾一切追出去的话,恐怕第一个阻拦的就是父皇您吧。”

明世云承认道:“没错,我的确会阻拦你,希儿,他已不需要再躲在我们的身后了,他需要站在世人面前展示他的才能,这样才能为他在朝堂上建立起威信,所以,这次只能靠他自己了,谁也不能帮他,你也不能去帮他,况且我们也可以借着希儿这次出使裴沙的机会,看看朝堂上的人都是什么心思,一举两得,这不是很好吗?”

明若岚听到这番话后,心中感到自己与眼前的这位帝王相比,的确还差得远呢。

只是……

还是希望那人一切平安……

裴沙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祭天,祭祖,群臣肃立在两旁,我此时则站在专门为各国使节设立的区域里,由于站在最前面,从而可以看到新皇一个人走在宫道的最中央,让我不禁想起了册封太子的那一次。

这个人是心甘情愿地走上这个位置的吧,那么这一刻对他来说则是一个无比荣耀的时刻,与他相比,自己真的很幸运呢。

原本以为自己册立大典时的服饰已经很繁琐了,没想到裴沙这位新皇穿的服饰,让人一看就感到沉重无比,更不要说那戴在头上的长长的珠帘了,这登基大典真是太辛苦了,要是位身子弱的人不给压垮了才怪。

在我进入裴沙皇宫时,就感觉到了各种眼光,在明昊时还不觉得什么,可是一进入这里就感觉到了各种各样的眼光,弄得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到了这时我就万分感谢临行前太傅交给我的那一套,在皇家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呆的,自然而然就将那种皇家不可侵犯的气质显露出来,但言谈之间仍是温文有礼,又不会让人感到难以接近,也符合了外界一贯对我那“谦逊有礼,待人温厚”的评价。

熬到快午膳的时间,我就已经快有些撑不住了,这帮使节们私下里小动作不断,我也就装得没看见,可是当涉及到我时,就不得不和他们打太极了。

反正我来这里也只是撑个场面,下面除了在晚宴时需要露一下面,今天基本上就没我什么事了,好不容易撑到晚宴,那位新皇仍是那身装束,看得我都觉得痛苦,为了躲开那些围上来的人,我抽了一个空档溜了出去,还没等我多吸几口新鲜空气,就有一个大大的“惊喜”出现在我面前。

“今天真要恭贺陛下了,”我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的龙袍上绣着裴沙皇室最高地位的纹章,这个纹章只有在正式登基后才能拥有,在没有登基前即使穿着龙袍,也不会有这个纹章,“看来正如陛下所言,我们真的很有‘缘’呢。”

裴峦此时已去掉了珠帘,笑道:“还请太子殿下能够原谅朕一直以来的隐瞒,太子看来是不喜欢里面的气氛,不如我们找个比较清静的地方一叙?”

那里面怎么办?

我僵笑着答应下来,即使我不想去,他也会有办法让我同意的吧。

第九十五章

这位裴沙新皇难道现在就不管宴会那边如何了?我不好推托,只有跟着他向殿后走去,七转八转,他带我来到一处水榭之上,我想到幸好这时不是夏天,否则在这赏夜景非被蚊子咬死不可。

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有宫女陆续备上酒菜,看来他这是早有准备啊,只是不知道他抛下宴会上的众多客人,而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究竟是想干什么,这么着急摊牌吗?

但是我现在并不想与他商谈此事,此时的局面明显对我不利,我只想早些离开这里,毕竟这回他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这种时候,我明显处于下风。

裴峦见对面那人自从进入水榭之后,便一言不,知道他此时心存戒备,微微一笑,说道:“看来太子心中还在怪朕的刻意隐瞒吧,这杯酒就权且作为赔罪吧。”说罢,一饮而尽。

我见状,也端起我面前的酒饮下,并说道:“陛下今日刚刚登基就置宴会上的众多客人于不顾,这似乎不大好吧。”

“朕并不认为那些客人的重要性能够强过太子殿下,不是吗?”裴峦反问道。

“如此真是多谢陛下厚爱了,不知陛下今夜邀若希前来所为何事?”我问道。

“难道太子就不会认为朕是诚心赔罪吗?”裴峦表情诚恳地说道。

“我想……如果陛下真的是诚心赔罪的话,此时就不会用‘朕’这个字了,不是吗?”

我此言一出,马上就感觉到气氛瞬时间变得紧绷起来。

裴峦听后微眯起眼睛,但随即又轻笑出声,“世人都说太子殿下谦逊温厚,但没想到殿下今日也有这么尖刻的一面,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呢。”

我没有理会他此时的话语,只是静静地等待他说出今晚的目的,心中早已对他戒备起来,我虽不屑理会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但也并非不懂,从弄壤第一次相遇时开始一直到现在,我已渐渐地陷入了他所布置好的一切,就连这次出使裴沙恐怕也都是他在暗中操纵,他究竟想做什么,是想对明昊不利,或者根本是对我本人……

“如果陛下只是想说这些的话,那就恕若希先告辞了。”我直视他说道。

“看来太子的耐心真的是不太好呢,不过,太子在裴沙的这段时间总会有机会的……,毕竟太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那笔交易,不是吗?”裴峦轻笑道。

看不惯他那有些嚣张的笑脸,也同样笑着说道:“不知贵国的三公主,陛下的亲妹妹近来可好,这几年过去,想必已经嫁作他人妇了,若希这次离京前,父皇还曾遗憾地说,不能有像三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儿媳,可真是件憾事呢。”

不用他回答我,我也知道那位三公主这几年来过的如何,在大哥离世后,我便没想让裴沙皇室好过过,流言先是从明昊开始,说是三公主命主不详,凡欲与其结亲者皆会如明昊大皇子一般遭遇不幸,这种事情百姓们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的,渐渐地,流言也传到了裴沙,这种年代,女子最忌讳的就是克夫一说,世人也是一样,尽管出于对皇室的敬畏,其他人并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在裴沙的显赫权贵之家都不会愿意让三公主嫁入家门,而三公主身份高贵,又兼是太子的亲妹妹,更不可能委身下嫁,就着好这样拖着,一个女子一生之中就那么几年是适于出嫁的年龄,这一拖下去,岁数大了就更不好嫁了,这已成为裴沙贵族中一个公开的笑谈,或许这样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过于残忍,但是一想到大哥,我却并没有后悔这样做过。

果然此言一出,裴峦的脸色立刻难看下来,但是仅仅是一瞬间,随后他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朕替三公主多谢贵国陛下的挂念,也同样希望太子殿下能在裴沙玩得愉快。”裴峦如此说道。

我正要离去时,裴峦在我身后突然说道:“对了,不知太子与朕在弄壤第一次相遇时,将朕错认为何人了呢?”

我心下一惊,但随即又想到他也许早就清楚了,不冷不热地说道:“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裴峦听后只是笑笑,也并未阻止我的离去。

但不知为何,总是被他担心看出什么来,这个人真是让人感到不舒服。

裴峦看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神色渐渐冰冷起来,就连炎栎出现在他的面前,都并未理会。

“陛下,明昊太子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好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