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摆摆手,“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开始吧。”

贾政做梦也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被贾琏给拿走,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贾琏自然不会蠢的把打赌的事告诉贾政,贾政也知道就算现在问贾琏,贾琏也不会说实话,两个人都选择性的忽略了事情的起因,贾政直接开口说道:“你来找我,不会是特地要把它换给我,说罢,你想要什么?”

其实,贾蓉还真冤枉,秦可卿不想嫁,贾蓉还不想娶呢。

说完这话,贾政自己愣住了,对啊,放利钱!他怎么先前没想到?!

贾政心中叹气,但愿,自己没有看错人。

贾政看着王夫人面上冷冷的,王夫人见过迂腐严肃的贾政,见过后来变得温和的贾政,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贾政,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王夫人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贾政说道:“我想把我身边的代目给环儿用。”

林庄主是前管家算是下人,贾政是亲戚,林府自然要有一个正经的主子跟着,小黛玉此时年纪还小没太多的避讳,便充当了这个人选,黛玉年纪小却聪明的很,这些事看上几遭便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让林庄主很是激动了一番,说姑娘颇有当年老爷小时候的机敏劲儿。

府令知趣的没有跟进去,弘皙一个人慢慢的走进去,之间这院子不小,却只有三间房,正房的对面是一株参天大树,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那还是他遇见贾政的那一年,和皇玛法一路微服私寻到了苏州,林如海府上宴请宾客,当时那个抱着女婴神仙似的林夫人,头上就只插了这一根梅花簪。

贾政顿住脚步,看着面前一脸讨好的小子,只见他一身布衫,尖瘦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直转,开口说道:“你们这里可有安静些的客栈?”

贾政点头,代目机灵的从船舱之中拿过了棋盘,刚刚摆好,却听见一阵丝竹之声从水面上传来,间或还能听到女子的娇笑声。

“哦,既这么着,你好生戴着也就是了。”贾母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有出息的好孩子,什么庶子嫡子的,如今分了府出来挂的还是满查家的牌子,却是独当一面的老爷,将来元丫头生的哥儿、姐儿也都是正经的主子!”老太太冷哼着说。

贾政想起东府设宴那天见过的年希尧,于是派人去年府下帖子拜见,等见到了年希尧说了这事儿,年希尧却也是直摇头,心里面暗道这贾政也太不明白道理了,这五千两的银子送到了人家的口袋里还想着拿回来不成?

此时贾政已经被弘皙安排的人送回了贾府,贾母王夫人等已经得到了贾政受伤的消息,可是此时为贾政换药看到那道狰狞的伤口后,连贾母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就更别提王夫人一干人等了。

“那林家生女儿,你高兴什么劲儿?”少年不解的问道。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娶了媳妇忘了娘,反过来,若是能笼络住贾琏的媳妇,还怕这个儿子不把自己当亲娘一样孝顺吗?无论怎么看,贾琏才是荣国府正经的嫡长孙,贾珠算个屁!邢夫人想到这里,对给贾琏选媳妇一事迫不及待了!

“张太医,如何了?”见张太医沉吟着把脉良久,老太太不由得有些着急,生怕有个好歹,连忙开口问道。

贾政笑道:“有何失礼,倒是我疏忽了,王师爷在这府衙不知几许春秋了?”

王师爷听贾政这般问,不知他是何故,心里辗转了心思,面上却依然如故恭敬的说道:“十余年了。”

果然是老资格了,贾政心中微诧,随即想到自己先前推测前任的品格,既然前任能容下这王师爷,一定意义上也足以说明这位师爷还是有一定才干和德行的,既然如此,贾政便开口说道:“即是如此,想必刚刚那位青衣的事,你是知道的了。”

那师爷心中一动,抬头瞧了眼贾政的脸色,便如实说道:“这徐升在本省颇有些才情,当年也是童生的案首,正是得意之时,不了他娘亲病故,为母守孝三年,当时学政大人念及他的才学,特批他为官学一等癝生,到三年孝期期满,不料这徐升却在院试中晕厥过去,这便又误了功名,但院试前的科考中他已是成绩超拔,因此虽没能中秀才,却依然是一等癝生,到如今已满五年,既有这资格,明年大比,又是能进院试的,可偏巧这时候被罚了青衣,青衣若是再被罚,就是发社回去,怕是要从童试再开始了。”

“?既然如此,又和那两人被告有何关联?”既说是诬陷,那必定是有缘由的,不是个人私怨,就是利益相悖,贾政想着那徐升脸上的骄傲劲,恐怕是这两者都有些关隘了。

那王师爷一听连忙继续说道:“老爷想必是知道的,这癝生的资格若是坐满了六年,是可以直接充吏的,那些有才情的自然是想要一路院试、乡试过去,还有些资质愚钝如我一般,便盼着坐满了这六年的癝生,之后充为师爷、幕僚,也总好过黜退为民。”说罢,王师爷自己也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过王师爷笑罢过后脸色刷拉一下子白了,他怎么忘了,这位新上任的知府老爷非科举出身,自己刚刚那一席话,可是把这知府老爷给生生的得罪了!当下闭了口,不敢再说。

贾政正听到关键时候,却见王师爷变了脸色不再言语,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底细早就被人家师爷给摸清楚了,不由得催促道:“师爷且在说那二人因何与这徐升过不去。”

王师爷心下忐忑,忙回道:“这癝生、增生、附生的名额都定额,新晋的童生纵使是才华显赫,也是要看上头的癝生有没有空额才可,自从徐升被罚了青衣,便有一增生补了癝生,那陈保林如今已升了增生,金龄山也已进了附生,适才徐升依旧称呼他们原初的身份,是心中不服。”

贾政听罢心下了然,说道:“这徐升既然在本省颇具才名,这二人竟敢明目张胆的诬告,也不怕招人非议,这两人恐怕也不是简单的书生吧?”

王师爷犹豫了一下,既而说道:“这陈保林倒还好说,只是这金龄山确实是有些来历的,老爷必是知道苏州织造甄家的,这金龄山正是甄家二太太的表侄。”

又是和甄家有关系!贾政眉头一蹙,自从到了苏州,不管是哪方面的事,绕来绕去都绕不开这甄家,还真是盘根错节好一个江南世家啊!

当下贾政点了点头,此时外面已到了那陈保林来,却不见金龄山的人影,却是来了金家的一个小子,那小子伶牙俐齿的,见了贾政也不胆怯也不倨傲,噼里啪啦的回道:“秉老爷,小的家少爷被甄家老爷叫去训导了,如今却不在府上。”

人家直接拿甄家的大帽子给扣下来了,贾政一听心里面本只有一分的火气变成了心下了然的冷静,瞅了眼负责去拿人的衙役一眼,冷笑说道:“老爷命你们去拿陈、金二人,既然知道这金龄山在甄府,为何不去甄府拿人?”

那衙役一听连忙回道:“小的先前并不知道这金龄山人在甄府,还是刚刚老爷问那小厮小的才知道的,小的冤枉。”

贾政心中自然是不信他这番说辞,可那小厮和这衙役却是一口咬定了先前的说辞,贾政就算有心要那这衙役杀鸡儆猴,也寻不到错处,师出无名也只得暂时作罢。

被告还缺一人,这案子却是审不下去的,贾政刚要再发签文去甄府那人,却见师爷频频给他使起了眼色,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便先按下了签文,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贾政便直接退了堂,那徐升脸色十分难堪的往外面走,陈保林趾高气昂的从他身边走过,大摇大摆的还冷哼了一声,那徐升顿了顿,脸色更差了,身子也一栽歪,险些栽倒了下来。

贾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这陈保林一个狗仗人势的东西都如此嚣张,未出公堂就这般目中无人,可见那至今还未见到的金龄山是个什么德行了!

那师爷刚刚也是想了不少,他自以为刚刚说到科举的事已经得罪了老爷,当下心中便想着总要找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用处,若是能做好老爷的得力助手,自己这位子还保得住。

此时师爷凑上前来,开口说道:“看老爷刚刚的意思,是想要直接上甄府拿人了?”

“有何不可?”贾政问道,他也需要用这件小事来试一试甄家。

“依我之见却是有些不妥,老爷试想,这金龄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依仗甄府,老爷您也和甄家有些交情,既是如此,就有些情面在,这堂而皇之的去拿人就是当众落了人家的脸面,这事弄不好就反而不美,既是有私交,何不私下里传个话去,必是能有些两全其美之法的,衙门里那些小人也知道了老爷和甄家有交情,必是也不敢再怠慢的了,此事一举三得,还请老爷三思。”王师爷这话说罢,贾政心里也是转了好几个弯。

刚刚还十分浓郁的火气也渐渐的消了,王师爷这话的确不错,更何况,这件案子还是小事,这甄家还牵扯到纳税的事上,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是意气用事,恐怕还会得不偿失,到时候这萝卜没□,陷在土里,他就被动的很了,原本他就失了先机没做到知彼,如今确实要谨慎行事。

想到这里,贾政一笑:“是我有些急躁了,师爷这话说的在理。”

王师爷心里面送了口气,连连说着不敢,贾政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后面的宅邸,屁股还没在书房坐热呢,门上送来了帖子,却是甄家请他今晚过府一叙。

呵,真是好大的派头啊,寻常人家请人过府,总要提前三至五天,给客人富裕的时间安排,这甄家可真是不含糊,竟然只提前了两个时辰派人来送帖子,还一副自己不得不去的样子,贾政此时真是怒极了却一点火气都没有了。

他还怕甄家按兵不动他没缝插针呢,既然对方先有了动作,他就不怕从里面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想到这里,贾政让人回贴说今晚定去赴宴,当下叫来了刘保,又换下了身上的官服,着了一身的便装。

刘保看了贾政身上的衣服,不由开口道:“老爷,这也太过素气了些,恐叫人看低了去。”

贾政低头看了看,笑道:“这样便好。咱们走吧。”

摆筵席甄家宴贾政

贾政从宅邸的角门出了来,刘保已遣了轿子在门口候着,因非公事,便没有动用府衙的轿子,而是雇了因为这织造都和皇家有密切的关系,不是皇亲就是皇帝的心腹,所以纵使是一方的巡抚或总督,也都要给织造官几分颜面的,更不用说知府了,但是即便如此,品级摆在那里,贾家和甄家又是世交,如今甄家竟然只开了一个角门,也难怪刘保犹豫了。

贾政见状点了点头,刘保也不再多说,轿夫重又抬起轿子从角门走了进去。

贾政心里面寻思,如今荣国府已经分了家,贾氏一族的族长是贾赦,这甄家和贾家的世交,此时却是不知道究竟会偏向于有贾母的自己这一房,还是和贾赦那一边更亲密些。还有金陵山那件案子,甄家必定是知道的,门口那事,多半是甄家给的下马威了。

贾政心里面想着,轿子复又停了,这一次到了正厅,贾政下了轿子,见正厅的门口站着四个小厮,身上俱穿着灰蓝色衣裳,虽不花哨却也能看得出来不是下等的布料,一模一样的衣裳穿在高矮胖瘦差不多少的人身上,煞是整齐,四人俱给贾政行了礼,然后将贾政迎进了正厅。

正厅中一个一身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也迎了出来,见到贾政双手一抱拳:“贾世兄,久仰久仰,今日赏光,真是甄某的荣幸。”

贾政也还礼说道:“甄世弟客气了,往日里家中也互有书信往来,既然同在苏州为官,又岂有不来相见之理?”

贾政言罢,两人俱笑了起来,那甄二老爷把贾政往里面让,正厅里已摆好了筵席,四个年轻男人站在一旁,贾政看着这四人,只见左手边第一个是略长脸,皮肤有些蜡黄,一副病容,看上去十分憔悴,他旁边的男子却是年纪不大已经大腹便便,纵使此时也是屏气凝神一脸的恭敬,却依然掩盖不了身上纨绔的习气,再旁边的两个男子模样有些相仿,身上的衣服也不比前两人的华丽,神色恭敬之中还带着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