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四娘和毛疯都还没有露面。风四娘在医疗室长凳上休息了一个下午。而另一方面,朱里活泼的在人群中穿梭,和每个人拉着家常,她的大眼睛激动的闪着。七点差一分,她爬上了小酒店的柜台,站到了最高的地方。一切都安静急了。

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进小酒店时总是很有礼貌地先在门槛上刮干净自己的脚。在这里,至少是几个时辰之内,认为自己在世界上没有什么价值这种极端痛苦的想法,可以暂时压制下去。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大家人人平等,大家都怀着亲热而开心的心情热闹着。所以说,对于单身汉、残疾人,小酒店更是个好去处。

“你在监狱里日子过得还不错吧?”酒店里,双胞胎中的弟弟小声问道,发出了很蠢的笑声。

风四娘看着她的病人。那个孩子个子矮,只有一张脸露出在桌面上,药酒的那点酒力让他满脸通红,他的眼睑耷拉着,好似要睡着了。他胳膊上长了个又硬又肿的胞,风四娘要给他坐个小手术。风四娘对待孩子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她不喜欢看到他们受罪、挣扎、担惊受怕。因此她让孩子在这儿呆了一整天,过一会儿就让他吃点零食,喝一口药酒,快天黑时,风四娘让这孩子喝足吃饱了。现在,这孩子坐在桌子边,脑袋慢慢地从一边晃到另一边,过一会儿,他就会因为这药酒而陷入很深的睡眠,到时候,风四娘给他做手术他也不会觉得疼了。

而风四娘也真的答应了要嫁给他。事后,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有人说,这是风四娘想捞一些结婚彩礼。也有人认为这是那位媒婆对着风四娘没完没了唠叨的结果,那媒婆是个不依不饶的老太太。总之一句话,风四娘穿上了她亡母留下的嫁衣,看来是要嫁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大多数人都宁愿爱而不愿被爱,几乎每一个都愿意充当爱者。道理非常简单,人们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对于被人爱的这种处境,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被爱者惧怕甚至憎恨爱者,这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爱者总是想把他的所爱者剥得连灵魂都□出来。爱者疯狂地渴求与被爱者发生任何一种可能的关系,纵使这种经验只能给他自身带来痛苦。

要说全镇的人都参加了这次邪恶的狂欢活动,那也不尽然。有那么几个头脑清醒的人,他们推论说,既然风四娘有的是钱,何至为了一块金子起意谋杀一个陌生少女。镇上居然还有三个善良的人,他们不想见到这样一次犯罪行为,即使它能带来很大的兴趣与刺激;他们想到风四娘深陷囫囵,在菜市场被砍头,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乐趣。这些善良的人用一种与众不同的眼光来看风四娘。当一个人像她那样处处都违拗常情——那么,就本应当用特别的标准来衡量这样的人。他们记得风四娘生下来就有点怪:不哭,她娘死的早,是她父亲,一个孤僻的人把她拉扯大的;她从小就沉默寡言,总爱睁着大眼睛发呆,到了二十三岁还没成婚,真是怪的不可理喻。最要紧的是,他们记起了风四娘那次古怪的小曲,这是本镇有史以来最最没有道理的一个事件。

走过来的身影仍然太远,看不清楚。月亮给路边那溜早没了花瓣的桃树投下了朦胧、扭曲的影子。在空气中,花香、干枯草叶的气息和小酒店酒缸中酒散发出的暖洋洋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咚、咚、咚。

“不,去北方骑马,北方有大草原呢。正好,咱们把这两匹马带出来啦。”

“小笨蛋,现在正是北方最冷的时候呢。南方却是草长莺飞、柳絮轻扬的美好时节呀。还有那小桥流水绕人家,散学儿童放纸鸢呀。”

“唔、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啦,可是,我偏偏不怎么喜欢的。。不过,如果小风风喜欢的话,咱们就。。”

“咱们就去北方,恩。就这样决定咯。”

“唔。笨蛋小风风,你以后也要一直这么宠我哦。”

风四娘柔柔的一笑,没有说话。

“怎么,你不愿意?”

“呐,这个问题,恐怕要用一生来回答你啦,小女巫。”

“唔、你要感动死我呀!”朱里说着,已经把风四娘扑倒在地。

“别,别闹咯。”风四娘忙不迭的躲闪着,就在两人闹的正开心的时候,风四娘却突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

“总觉得,那个毛疯。。”

“我知道,你有负罪感。”朱里前所未有的严肃,“不错,我是利用了他,最后,为了证明自己,还让他得到那样一个悲惨下场。不过,我就是这么自私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小小幸福,我什么也不管,什么也管不了,所以,就是这样了。你若仍然觉得对不起他,那你就是在怪我。”

“不,”风四娘握住了朱里的小手,“是我不对,除了自己的小小幸福,咱们什么也不管咯,恩,就是这样子的。”

“恩!”

北方、北方呢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