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那个盒子时,灭绝脸上的冰雪一下子融化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接,嘴里喃喃问着,“这是……”

贝锦仪一面穿衣一面不解地问,“等我?有什么事吗?”

他低低地咳嗽着,单薄的身体随着那咳嗽,而剧烈地颤抖。“爹,你怎么又起来了?”纪晓芙脸色一沉,将盘子放到桌上,快步走过去,帮着拍纪英的背。

贝锦仪拉了下马缰,待马儿慢下来后,才微侧过头,看了殷梨亭一眼,努力咧了咧嘴,“我没事。”气息虚弱,殷梨亭越发的担心了,正准备再说什么,贝锦仪一驾马,飞奔而去。

她试着运一下真气,才刚一触动,心口就像是被钢针在刺,喉间也涌上了一股腥味。她痛苦地捂着口。纪晓芙看她神色不对,忙抓起她的手腕,拭了一下脉,不悦地皱起了眉,“贝师妹,你怎么能妄动真气的。”

一连灌了三杯茶,他才稍微平复些,舒展了眉头。发现贝锦仪一手托腮,一手拿着筷子,双眼发愣,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粒,殷梨亭轻声问道,“贝姑娘,你怎么了?”

从被纪晓芙救下后,贝锦仪就没有再说话,整个过程,安静得让人心慌。安葬好两个老人后,四人就继续上路了。一路上,气压低沉得可怕。

她极力地摇头,想要辩解,喉咙却像是被谁捏着,怎么也发不出声。心口一阵刺痛,她看到那把剑,刺进了她的心脏,冷,好冷!她感觉到血在迅速地流走,彻骨的寒铺天盖地而来……然后她醒了,醒来时,她发现额头全是汗,心里的那股寒冷还未散去,她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

茅屋内住了一对年老的夫妇,也不知道是民风淳朴,还是老人太过寂寞,见到来了客人,就热情地招呼起来。

殷梨亭斟酌着问,“贝姑娘……不会骑马?”贝锦仪脸上一热,她一个南方长大的现代人,马这种生物就只在动物园里见过,怎么可能会骑?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眼,“不会骑马怎么了?犯法啊?”殷梨亭一愣,没有料到她会反应如此大,尴尬地摆手,“贝姑娘误会了。”

“什么时候银叶先生,成了海沙帮的人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蓦地响起,像是一盘冰凉的冷水,暂时浇熄了这炙人的火势。

纪晓芙感觉到了贝锦仪的异样,她一剑挥过去,削掉了一个人的脑袋,那个脑袋咕咚一声,落在地上,还滚了两圈。贝锦仪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人捏住,怎么也发不出声。纪晓芙来到贝锦仪的身侧,伸出手想要去拉她。

“大白菜,毛菜,空心菜,油白菜,绿的菜白的菜,什么菜炒什么菜,喜羊羊美羊羊……”轻快的调子,很快就引起了几人的注意,殷梨亭愣愣的,口微张惊愕地看着贝锦仪。纪晓芙也是一怔,眼角弯了弯,先前的忧郁散去了不少。就连木偶般的连叔,也惊诧地看了贝锦仪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前方,一丝不苟。

许是过于劳,岁月在他的脸上划下了深重的痕迹,眉毛想来是习惯了紧锁,眉心处像是长了一座小山。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暗沉苍老。他双手低垂,紧紧跟在纪晓芙的身侧,没有多看也没有多问,规矩得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这亏了现代的一些电视剧武侠小说,里面的门派大侠什么的,一心一意就为了武功秘笈,江湖恩怨,似乎本不用为钱发愁。她曾经还跟好友开玩笑呢,说那些大侠的钱,可能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以,她忽略了一个问题,大侠也是人,也是要吃饭生活的。纪晓芙看贝锦仪呆傻的样,忍不住笑了,“你道吃喝用住都不要银子啊。”

她的目光,顺着那些小蝌蚪的指示,一寸寸移动。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肩膀上有一个道跳动了一下,全身也暖和和的。

“怎么了?累成这样?”纪晓芙推门进来,看到床上的贝锦仪笑问。

“当然当然”贝锦仪赶紧点头,“只是……师傅会让我们下山吗?”看灭绝就不是个好说话的,她想偷懒请个假就那样对她。

“请假是吧?”灭绝嘴角一扬,冷冷一笑。她不笑还好,这一笑,更是让贝锦仪心底里直发毛。灭绝说罢,手一伸,贝锦仪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下一秒,就被拎出了暖暖的被窝,重重地丢在了冰冷的地上。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又听得灭绝在对手下的弟子吩咐,“去拿仗棍来。”

纪晓芙不赞成地皱眉,语气稍重了几分,“贝师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师傅,师傅对我们很好。”贝锦仪眼睛一翻,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在腹鄙,是,她是对你们好,可对我不好。

“哈,一大早就发春想男人啊,还真是不害臊。”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了进来,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贝锦仪微侧过身子,将头探出去。那女子身穿一袭淡色的水蓝长裙,腰间系了一米色的宽厚的锦缎腰带。腰带上用红色的绣线,绣了一些线形的细小的花纹。与她细的服饰相比,她的头发却是糙得很,明显缺乏打理,可能是被风吹刮了,乱糟糟的,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穿了锦绣衣衫的稻草人。

纪晓芙听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从洗漱架子上取下一块布巾,递到田七的面前,“快些擦擦脸吧,我先去厨房拿吃的来。”细声叮嘱一番后,就起身朝门外走。

那女子见到田七,略微停顿了下,随即便快步走了过来,“贝师妹,你终于是醒了。”语气里透着欢愉。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

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这是世人口口传诵的几句话,也是我与屠龙宝刀一生的写照。哦,忘了自我介绍一下,吾名倚天,就是上面所说的“谁与争锋”的倚天剑,嗯,确切地说,是倚天剑灵。从出生之日起,我的命运就跟屠龙联系在了一起。号令天下吗?呵呵,反正,我非天下,它的号令,与我无关……

最初的最初,我也是有意识的,只是身为天下第一神兵,我不愿臣服于无法驾驭我的人手中,是以我从未在世人面前展现任何灵。相信屠龙他也是这样想的吧!包括我们的第一任主人郭襄在内,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真正的秘密。即使是郭襄,也不会想到剑成之日、刀毕之时,天地间变多了两个灵物。

那个女人,总是嘟念着“大哥哥”、“大哥哥”什么的,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情”的东西。它与我一样,均是无形却又确确实实存在于世的。我常常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的制造者执念太深,所以才造就了我聚灵于剑的呢?就这样,我带着疑问,有恍恍惚惚的过了许多年。我在第二任主人风铃师太的时代,一直思索着这个问题。

后来,我才发现,那时候的想法太过天真,太过可笑了。执念过深的人又何止郭襄一个呢?终身未嫁自相思,总归要不恨不相逢未嫁时要好的多吧。灭绝,郭襄的一个徒孙,接任了峨嵋派的掌门,成为了我第三任主人。

只是,时隔多年,或者说沉寂多年,我早已不再是那个异常期盼有人能够唤起我的倚天了。我只是在等,等一个真正值得我现身的人出现,等一个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出现,等一个真正有资格与我“人剑合一”的人出现。

时间累积的越久,我那颗曾经有着无数期盼的心就变得越发的平淡,我在想,如果,终我一生都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那么我宁可断剑而亡!神兵就要有神兵的样子嘛!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宁折不屈?若我真平庸如此,充其量只能算是“利器”,离“神兵”二字,相去甚远。

可是,渐渐地,又是许多年过去了。

这些年间,我看着我第三任主人的喜怒哀乐,常常问自己:刚极易折是不是就是在说灭绝呢?我早已不记得灭绝的本名是什么了,只是依稀记得,那时风铃师太收了两个徒弟,一男一女,相得益彰。而灭绝的名字,在那个时候经常出现在风铃师太和另一个男孩的嘴里。再后来?慢慢地有人淡出我的视线,或病逝、或仇杀;同样也有人出现在我的眼里,或贪婪、或痴迷。

当那个名为孤鸿子的男子死去后,这个世界上便少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多了一个灭情绝爱的师太。我就那样看着灭绝在对杨逍的爱与恨里挣扎,用孤鸿子的死去折磨自己,折磨杨逍,甚至折磨着峨眉派的众多弟子。原先那个笑得如阳光般灿烂的女孩子到哪里去了呢?我不知道。后来,世人只知道峨嵋掌门灭情绝爱,又有谁知曾经的她也同她的师祖一样,那么向往一个“情”字呢?只是,人常道一代不如一代,在我看来,这峨嵋派的掌门也逃脱不了这个怪圈。

在我第三任主人时期,似乎有很多动荡的因素。不知多少人曾执剑倚天,对我来说,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幸是我可以借此寻找真正的主人;而不幸吗?我想,我最大的不幸莫过于“神兵有灵,却无明主”了吧?

或许,我与屠龙临世之时,就注定了是个悲哀的结局。世人皆道“倚天屠龙”,谁又能真正的倚天而立,寻龙屠之呢?我思来想去,在郭襄的那个时代,或许我和屠龙本身承载了郭襄那无望的爱情,容不得别人染指。是以在那时,我与屠龙除了郭襄以外,鲜少经历他人之手。

然而到了灭绝的手里,她对往昔之事知之甚少,或许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藏身于我们的九真经和武穆遗书吧。只是,可惜了。总是将目光放在这里,人的境界便不会再有任何突破了。心之所向,不拘于外物,这才是武之一道的髓所在。兵器再好,也是死的,额……或者应该是这样说:无灵之器,犀利何为?我这位第三任主人,骗了她的师傅、骗了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还骗了她诸多弟子,她才没有以发扬峨嵋派为己任的。她只是把峨嵋派当作了一个她逃避现实的借口,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做我的主人。

嗯,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剑灵。看在她师祖郭襄是我的创造者的份上,我只说她不适合,而不是不配……瞧,我也很好心不是?

说道灭绝时代我经历过的人物,最有意思的一个应该是灭绝最不成器的小徒弟,那个叫做贝锦仪的小家伙。别人要不视我为“神兵利器”,要不视我为称霸武林必备的重要装备,唯有她,拿到我的第一瞬间居然觉得我是个麻烦?我在心里深深地鄙视她,这个……这个无大志的女人,实在是气煞我也。

不过后来,我发现,不仅仅对我,对于其他人和事,她都会觉得麻烦。就好像,就好像她本不是此间之人,冷眼看他人活在梦中的感觉似的。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贝锦仪和我在很大程度上是满相似的,我不也是冷眼看她们在情与恨里挣扎吗?那小贝丫头是不想看、不想信、不想管,而我更多的是不屑看、不屑管吧?

至于灭绝的另外两个徒弟。丁敏君易焦易躁,情绪外露,难成大器;纪晓芙呢?生犹豫,思虑欠佳,恐难有成就。其他弟子就更不必说了……

想来,我若此生在峨嵋,恐怕永远不会有剑灵显现的那一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