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阴森的殿内忽然刷刷刷一阵轻响,动静极是诡异,百余条花纹斑斓的大蜈蚣,都做四五寸长,腭口中流着透明的涎液,窸窸窣窣地爬到花蚂拐的衣物中,吞吸那些脓水。紧跟着殿梁殿柱的缝隙里,也钻出许多蜈蚣、蜘蛛、守宫之物,毒虫身上全足红纹鲜艳,奇毒无匹。

这几十人软绳钩和蜈蚣挂山梯并用,攀着绝壁,透云拨雾而下,松石缝隙里的碎石碎土,被竹梯刮得往下不断坠落。两边峭壁间距狭窄拢音,一个小石子落下去也能发出好大动静,耳中全是阵阵回音,石壁上又多有湿滑的苔藓,藤萝纵横,只要有一个不慎、失足滑落坠下,或是竹梯挂得不牢,就会跌入深谷摔死。这是一种心理和体力的双重验,不过群盗都是亡命之徒,跟着魁首衔枚屏息,一声不响地往谷底攀去。

陈瞎子盘算着自己这伙人是外来的,不太熟悉当地风物,没个向导难以成事,不能杀人灭口,但必须先让这向导安心,否则他说漏了嘴,煽动得军心涣散,可是非同小可,就对那熟苗说:不是陈某夸口,湘阴的人士,都知道我陈掌柜最擅捉鬼赶尸的方术,又兼乘性豪爽,专肯扶持好人,如今就打算率领一众手下为民除害,去除了瓶山中的僵尸,你若肯相助,少不得有你的好处。说着塞给那向导十块大洋。

罗老歪在旁听完盗魁所说的方略,急得抓耳挠腮:我操他个奶奶,等那群杂毛老道从黔边回来,黄花莱也都凉了。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也当真难吃他舍不得让搬山道人在瓶山插一杠子,不管搬山道人是寻药还是寻珠,按道上的规矩,古墓里的明器至少有一部分得被分掉。卸岭盗众在三湘四水之间,随时都可以聚集几百名盗墓高手,而且他这坐第二把交椅的罗大帅手下还有几万人枪,以这等实力,要挖开一座古墓竟然需要苦等那几个道人相助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今后卸岭群盗的面子还往哪放

陈瞎子专往自己脸上贴金,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他是如何如何追踪瘸猫,误入了一片古墓林,那古狸碑中有老狸子使幻术害人,他就顺手将之除了,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一伙搬山道人,受他们苦苦相邀,才共商盗墓大计直到玉兔西坠,这就耽搁了时辰。说完将那老狸子的尸体连同女尸的耳朵,一并扔在地上,让罗老歪等人观看。

陈瞎子听得真切常胜山便是卸岭群盗的隐语代称,既然说出魁星和搬山不搬常胜山之语,就已知对方是搬山道人的首领。陈瞎子脸上一红,暗骂这伙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假道士太不仗义,到了湘西却不穿道袍,偏扮成冰家苗子,适才心慌也没认出来,害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出丑卖乖。但江湖上礼字当先,他身为常胜山的舵把子,自是不能失了身份,便也按绿林规矩,报切口道:常胜山上有高楼,四方英雄到此来;龙凤如意结故交,五湖四海水滔滔。

可牙关也已僵了,陈瞎子渐渐感到麻痹之意由下而上,双眼之下有如木雕泥塑,想咬破舌尖也已不能,心想:罢了,罢了,想我大业未成,就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古墓林中

狸子一脸诡异的坏笑,盯着瘸猫看了一阵。就掉头摆尾走向水边,三足瘸猫又叫得几声,也跟在那狸子身后,僵硬缓慢地爬到泉边喝水,陈瞎子心想:做耍了,原来这掰猫是在这深夜林中吊吊嗓子,现在唱累了要去喝水,我倒险些被它这迷魂阵给唬住了,不如就次趁机捉了它好好教训一顿,再敲断它一条猫腿

由于夷洞之地,土匪横行,又多瘴疠毒虫,各种疾病蔓延,有水土不服的外地客商,一旦染病或遭洗劫,往往就客死在途中。外省客商们物伤其类,对这些横死同行的遭遇非常同情,于是就凑钱建立义庄攒馆,聘请赶尸匠人,使横死者得以叶落归根,将尸骨埋回故乡。

陈瞎子见众人那副没见过世面、少见多怪的样子,叫了声:聒噪,亏得还常自夸是帝陵掘得最多的卸岭盗众,见了一具容貌丑陋怪异的女尸,也惩般希奇。

陈瞎子和这三个手下,加上罗老歪,分别扮成客商和货郎,因为湘西猛洞河流域地势复杂,山岭崎岖艰难,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自古人烟稀少,政府统治能力薄弱,匪患严重,所以各种不同营生的客人,往往结伴搭伙同行,他们五人乔装改扮了一同上路,倒不易使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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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乔二爷都快八十了,头发掉得一根不剩,一副长长的胡须却是雪白,而且俩眼珠子贼亮,显得精神矍铄,老而不朽,见了我们连忙让

众人分了青头货之后,明叔带着古猜和多玲,先到香港条件完善的医院里暂时治疗、像植物人般的维持生命,我和其余的人返回北京找陈瞎子,大金牙惦念提前去了美国的年迈老父身体欠佳,他留在国内寝食难安,从珊瑚庙岛回去后,随即也匆匆出了国,作为我们这伙洋插队的先遣员,先到美国把生意做了起来,自是不在话下。

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陈瞎子的腿已经开始打哆嗦了,他咬了咬牙,决定孤注一掷跳到那株歪脖子松树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放松一点,拟定先一步蹿出,踩到那架横卡在山隙间的蜈蚣挂山梯上,再跃向最远处的歪脖子松,这样是最为稳妥的,但前提是蜈蚣挂山梯还经得住他这一踏之力。

体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他再多想片刻,陈瞎子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深深吸一口气,双手在壁上轻轻一撑,横着一步跨了出去,飞身提气踏向了蜈蚣挂山梯,这一下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拿自己的生命做乾坤一跃,决定生死的一步就在这瞬息之间跃了出去。

脚掌刚踩到竹梯,立刻猛地向下一沉,竹梯被踏成了一张弯弓,仅存的韧性把陈瞎子弹了起来,随后蜈蚣挂山梯喀嚓一声从中断开,落进了乱云迷雾深处。借着那一弹之力,他口中呼啸一声,全身凌空跃向云中的歪脖子松树。他已竭尽所能,猫腰弓身,双臂展开,耳边气流呼呼作响,整个人像是一只大鸟般落向斜下方的古松。可就在他将要落地还没落地的那一瞬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雾中的古松也越来越清晰,他看那乱云间的松树黑糊糊在微微颤动,好像根本不是什么松树。

陈瞎子心中大惊,但身体已经落下,他就是大罗金仙也不可能中途转折,还没等他看明白那原本以为是歪脖子松的东西是什么,双脚便已踏到一处好似枯树皮的地方,身体也随即被下落的力道掼倒。

大裂缝越往深处光线越暗,而且底部白雾更浓。陈瞎子刚刚着地,还立足未稳,只见落足之处,是一层层黝黑发亮的甲壳,竟像一只大蜈蚣的脑壳,没来得及再看,眼前就是一花,轰隆一声腾云驾雾般迅速升向天空。

巨大冲击惯性使陈瞎子一个踉跄,哪里还顾得上看脚下的是什么东西,他手底下当真了得,双手死死扒住能着手的地方。面前百丈高的陡峭山壁飞快地在眼前晃过,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托了起来,穿破云雾,越升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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