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飞云惊澜录 > 第四卷 第十九章、夜雨楼船演奇阵(5)

两个人凛然的目光穿过重重雨幕再次相遇,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出了一丝震惊和激奋。

雨越下越大,远天雷声轰鸣,似乎是老天了狂,暗青色的还带着热意的雨点暴躁地倾泻在还有些微湿的土地上,双龙口前立时就给一张让人窒息的水网紧紧笼罩起来。

郑凌风骤听此语,心内登时升起一阵深合我心的感慨,笑道:“堂主所言极是,但大丈夫要名动天下,不能只等着上天眷顾,更要自造声势,翻云覆雨,才能席卷天下,吞吐八荒!堂主天纵奇才,允文允武,又何必为逆贼曾铣的余孽与朝廷为敌,抛却一生荣华?”

堪堪点到笑云“气海穴”上,蓦然间却见灵照长眉乍抛,指势变幻有如莲花忽开忽合,玉盈秀正觉眼花缭乱,忽闻灵照低喝一声:“成了!”霍然一退,已经稳稳坐在了蒲团上。玉盈秀望了一眼有如老僧入定的笑云,喜道:“大师,这便大功告成了么?”

玉盈秀听她如此一说,倒是心下一喜,忙笑道:“我听说姊姊是刀圣义女,云哥的一手刀法又是沈老先生亲授的,当你们是青梅竹马,这才信口胡说,姊姊莫怪!”话是这么说,但她的一颗心却砰砰的跳个不止,澄澄妙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唤晴,真怕她会将头一点,否认她与笑云的“青梅竹马”之说。好在唤晴了无机心,红着脸啐道:“在一起学艺便是青梅竹马么,你……”她本想说“聚合堂中可也有‘聚合五岳’呀”,但这等言语终非她能说出口的,只道:“妹妹好会安排!”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那晚为了救曾淳脱险,自己赌气之下,跟笑云说过要待托付终身的言语,不由沉吟道:“只是我与笑云……”想到为了曾淳所作所为不顾安危羞涩,刹那之间百感交集,芳心千结,后面的话却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帮主饶……饶……”柳云飞体似筛糠,惊骇之下那一个“命”字如何也说不出来。便在此时,一个身材矮胖的红脸老者横身而出,躬身道:“启禀帮主,柳云飞见利忘义,本当凌迟处死。但念他为本帮在扬州苦心经营多载,又是难得一遇之才,还请法外开恩,饶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郑凌风见这老者满面红光,声如洪钟,正是帮中元老、江南应天分舵舵主杨霸,不由眉头微皱,却不言语。

“不错,”曾淳道:“鸣凤山上狭窄局促之地不多,我想来想去只有一处地方——凤尾洞!”何竞我道:“是呀,凤尾洞内起始一段路唤作‘蟒翻身’,细窄得象大蟒的肚子,人走在里面,连转身都费力得紧。”曾淳叹道:“我细细问了凤尾洞外的寨兵,他们在那里日夜巡视,未见有人去过。但是两队守洞人马交接的时分是在卯时三刻,那时是早饭的时候,正有半个时辰无人守洞。我算了算,叶孤烟恰在那时被杀。进洞之后一查,更在洞内狭促之地的一段山壁上现了一线细细的血迹!”

“何堂主,”两个鸣凤山寨兵这时如飞奔来,叫道:“出了事了。青牛山叶孤烟叶二当家的给人杀了。”何竞我眼中闪过一丝震惊,急道:“叶孤烟?在哪里?”一个寨兵气喘吁吁道:“刚刚瞧见的,尸身便在陈将军所居的‘擎天堂’外。陈将军请堂主过去。”

“思念大浪飞涌?这就是了,”灵照的眼睛亮了一亮,“这就是观想之法,也就是洗心禅观的最初一步。你且再试一试看。”说来也怪,随着他的眼睛紧紧地盯过来,笑云只觉浑身一热,闭上眼来,立时觉得四周有浪舞涛飞、风起波涌之状。却不知此时已给灵照用少林禅宗的以心印心之法带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中。

“诸位,”何竞我的声音洋溢着一团喜气,“有一个喜讯还要教大家知晓。这是小女玉盈秀!”众人闻声回头,却见这位聚合堂主领着一个绝色少女缓步而出,已是一愣,待得闻听这少女竟是他女儿,而这女儿的名字居然又不随他姓“何”,更觉新奇无比。不少消息灵通之人闻得“玉盈秀”之名竟与青蚨帮四邪神之一的那位同名,越惊奇。

正待催马前行,猛觉身后劲风呼啸,急忙一个蹬里藏身,两支袖镖擦肩而过,玉盈秀玉手一扬,已经将第三支袖镖抓住。枣红马受了惊吓,一声轻嘶,扬蹄欲驰。那白衣汉子却在此时飞掠过来,双臂一扬,一杆长枪已经横在玉盈秀胸前,喝道:“姑娘,下来!”玉盈秀嘻嘻一笑:“下来就下来!”蓦地一招“惊蛇出草”,手中袖镖顺枪滑下,奇快无比地抵在了他的颈前。这袖镖长约三寸,四边锋利异常,那汉子立时僵在那里。

她深深地瞧了一眼笑云,忽然退了一步,一下子跪在地上,一字字地道:“好,便请大师受我一拜,”不待灵照言语,便砰的磕了一个响头,“大师费心了……”灵照垂下眼帘,轻声道:“出门左转,便不会遇上人了。玉姑娘一路平安!”

那老僧却笑了一笑,忽然回手一点,一缕柔和的指风挥出,那扇半开的铁门登时咯吱一声,缓缓合上了。玉盈秀眼见他露出这等功夫,不由心下一凉:“适才听他脚步、呼吸均是短促浮躁,却不知人家已经到了返朴归真的极高境界。”只得淡淡地道:“大师好俊的功夫,在下有眼无珠,多有冒犯,咱们这就束手就擒吧!”

“帮主,好一招借力打力!”静观的江流古忍不住高叫一声,饶是他素来高傲,也忍不住为郑凌风这精巧绝伦的一招叫好。

“快走,”唤晴知道笑云决非郑凌风之敌,急忙嘶声喊道,“别过来!”

“况且,”郑凌风一字字地道,“鸣凤山内人心离析,分崩在即,也许无须此阵就会自取灭亡了!”

“鸣凤山你去不得,”郑凌风的身子似乎未动,却稳稳挡在她眼前,那一张脸却严厉了许多,“你老老实实呆在此处,待我擒来沈老儿,自会让他与你说个清楚!”

“原来前辈是义父的故友,”唤晴缓缓摇头,道:“恕唤晴粗疏,一时想不起来了。”

一路赶到那废弃的煤窑前,却已经乌云掩月,夜黑如墨了。她闻得兵刃交击之声甚紧,急忙呼喊着奔去,却正遇到受伤逃逸的林惜幽。

“正是,那时我见你受伤,心里急得什么似的,”玉盈秀轻柔的声音中又透出无比的关切之意,“却又不能在那老鬼面前显露出来,只得先行将他诱走,再一路上以石解语将你引入城边的一家小客栈中,盘算待得晚上再去看你。哪知今夜我来得稍晚,便见你昏倒在店外,当时我便将我吓得哭了。”

笑云明知她说得是一些陈年旧事,仍是忍不住啊的一声:“擒住令堂的人是谁?”玉盈秀反笑着问:“你倒猜猜看?”笑云忽然心中一动,道:“莫不是聚合堂中的人?我猜有此手段的,只有聚合堂中的何堂主!”玉盈秀双目一亮,纤指在他额上轻轻一弹,道:“就是有一个好脑子,什么都一猜即中,我娘武功高强,可不似我这般无用,她平生只失手过这么一次。”

声音才落,忽觉香风飒然,一抹白影从身后闪过,剑光闪烁,直向林惜幽扑去。林惜幽怪叫一声:“小玉,你疯了!”腾身避开。

笑云倒有些不好意思,一低头却瞧见自己平躺在床的上半身已给脱去了衣衫,上面明晃晃亮晶晶的插了不少银针。他咦了一声:“小玉,你给我请了大夫了么?”他依稀记得当初梅道人给沈炼石治伤之初,曾用过这样的针灸之法。

“好,”林惜幽面色陡然一沉:“念你老实,便留个全尸吧!”蓦地左掌一翻,便向他顶门拍来。他存心要让这莽头陀死前倍受惊吓,这一掌便去势奇慢。“住手!”任笑云再也忍耐不住,一步窜出,陡然抓住铁头陀后心疾向后抛了出去。这一冲快若流星,抢在林惜幽落掌之前将铁头陀的胖大身子远远抛出。

他有些惊异起眼前这个陌生的小玉来,只见她身材高挑,较之娇小的唤晴似乎微高一些,浓浓青丝自帷帽中散出,有如一匹闪亮的黑缎子蓬松而写意地垂在肩头。那一抹缥缈的歌声自她口中一,笑云几乎就忘记了她那张令人生畏的脸孔,仿佛伴着这情歌妙曲,眼前的婀娜轻襦,飘逸长裙,忽然间全透出一股绝艳的妖娆来,她整个人也似乎全拢在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烟之中了。

“唤晴,这么晚了,怎地还没睡?”她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笑云,便没有回头,直到那人开口,她的身和心全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里一颤,急忙回过头来。

何竞我正待劝解,江流古却道:“好!大师既然开口,散人便只得应下来,只是酒宴之前,若是舞刀弄枪,未免大煞风景。大师若是有兴,便与散人作一小戏,瞧瞧咱二人到底谁是笨鸟?”顽石双目怒睁:“任你如何划道,洒家都不惧你!”

这时一个寨兵疾步而入,向陈莽荡躬身道:“启禀将军,外面有个叫江流古的人拜山!”

沈炼石凝眉沉思了片刻,忽然抬头道:“将军,还是我去!”厅中群豪都是一愣,沈炼石又道:“老夫上山,一大半是为了军饷之事帮西崖老弟一个忙,此时军饷已到,我心中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这一次黑云城所图也大,咱们确实不可等闲视之。老头子我愿亲自下一趟山,瞧瞧他们到底在十八道梁弄何玄虚!”陈莽荡一拍桌案,展颜笑道:“有刀圣出马,咱们就放了心啦!”

沈炼石的身子微微一抖,长长叹了口气。唤晴又想起来了什么,道:“师兄死前还念了一《石州慢》,是您常念的张元干的那一,‘长庚光怒,群盗纵横,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

钟舟奇那时候才知道何竞我这一刀在他昂酣饮之时已经出,畅饮的何竞我全身无处不是破绽,却又处处蕴满刀意,刺喉一势他倾力而,败就败在“一击必中”的轻躁上。但他知道得太晚了,他来不及嘶叫来不及惊骇甚至还未觉得痛,身子就已经裂成两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