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天的施静更觉尴尬。

如同为了配合她的心情似的,方才一直遮住月亮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移开。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才终于有功夫看一眼救自己母子出蛇群的人,到底是哪路英雄。

当然,今晚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客人们被扰了兴致不说,还受了不小的惊吓,有许多更是受了伤。但是既然都是出来混的,这种事情本来就无法完全避免,再加上满脸堆笑的冷秋魂打躬作揖地赔礼道歉,更是送上银两汤药费,许多客人们怒气冲冲地、泄几句不满之后便也自己离去了。

在翠衫少年露了一手六颗骰子全是一点的绝技、小小地震精了一番全场之后,那黑斗篷的少年冷笑了一声,便挥动手中的长鞭径直卷起了一枚骰子。初时施静以为他要把那骰子碾碎,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只那鞭子好像长了眼睛一般,笔直地朝着墙壁飞去,“扑”地一声,骰子嵌进墙壁,鞭子又收回来,卷起下一枚骰子,重复这一动作。

看到她如此行动,楚留香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想来他的事情也确实重要,也无暇再同她多言,便只含笑朝着她点了点头,轻悄悄地朝着前面走了过去,站在一旁观看。

可不能装着没看到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啊。

施静说完,便静待无花的反应。

施静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大了嘴巴,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这是人家无花大师出手了。

酒精的亢奋和润滑作用一上来,她的言谈便愈挥洒自如了。

这么小的孩子也能做梦么?

如此的情形之下,当初刚刚踏上旅程的时候,她准备了半天之后,居然完全忘记了思考要不要做点伪装和掩饰啥的,竟然就那么素颜本尊出场了。

当下,施静也顾不得再去看旁边楚留香的反应,连忙颔为礼,诚心诚意地向人家道歉:“无花大师恕罪,小儿年幼,兼且病中混沌,一时错认,胡言乱语,实在是失礼了,还请大师见谅。”

她心中疑虑重重,却也不得不提前把要做之事全都做好。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她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实在是万万草率不得的。

即便是因为毒,难受得紧了,也不过是蹭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或是蜷缩在她的怀中,哼哼那么几声就算了……眼泪是从来不会掉的,更不要说是放声啼哭了。

等到她稳住了身体,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人的脸上正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们又该找地方睡觉了。

“前辈,方才那位老前辈……”

整个过程迅流畅,就好像做过很多回了一样。

心念才转,预言便已成真。

施静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南宫灵显然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愣怔了片刻方才苦笑着道:“大师这是何意?就算是小弟之前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大师,大师也不必拿这些菜肴出气罢——楚兄且不必说,便是施姑娘现下贵为咱们的座上宾,也不可如此怠慢了啊。”

无花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直到把那几盘子菜全部都倒掉之后,方才笑着道:“你既然知道今日座上之宾乃是施姑娘与楚兄这般人物,怎可以此等粗菜俗物款待,岂不唐突了佳客?”

南宫灵恍然道:“大师说的甚是,只是,小弟乃是俗人,自然只能备得此等粗俗之物,现下既然大师来了,少不得就只有劳烦大师出手相助了。”

无花笑道:“这倒是好说,只是还需请帮主借来厨房一用。”

说到这里,他含笑看了看已经完全呆住了的施静一眼,略微顿了顿,方才接着道:“施姑娘这里贫僧只怕要暂时少陪了,便是楚兄,贫僧恐也来不及迎接,如此,两位佳客便都要劳烦帮主作陪一二才是。”

南宫灵兴冲冲地道:“这个自然,小弟对庖厨之道是一窍不通,不敢打扰大师,留在此处陪客倒是恰好的。”

无花微笑着点了点头,居然真得走入屋后厨房,亲自动手烹饪去了。

于是厅内便只剩下了继续维持着目瞪口呆状的施静和看起来心情似乎十分愉悦的南宫灵了。

好不容易从刚才那诡异的突的状况中回过神来的施静,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南宫灵,忽然就又觉得有些尴尬了:虽然她是跟着无花来蹭饭的,但是她跟南宫灵这位主人家真心不熟啊,无花大师你不带这样的,忽然抛下咱,竟忽然跑去洗手作羹汤这是要闹哪样?

难道现在的佛门高僧居然还要学习烹饪一道么?

这未免也太多才多艺、全面展了嘛。

不过,话说“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啥的,这真的不是在培养家庭妇男么?

大师你把自己整的这么贤惠,真心不是要“求、包、养”么?

意识到自己的脑回路开始向着愈不正常的方向诡异地展而去,施静暗暗晃了晃脑袋,准备赶紧跟那南宫灵说点儿什么把思路拉回来,顺便打破现在已经持续了有一小会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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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料到她还没有开口,就听那南宫灵笑着道:“施姑娘且放心宽坐,无花大师虽厨艺极佳,号称一绝,却是从不肯轻易下厨的。此番倒是在下沾了姑娘和楚兄的光,才有这个口福。”

得,这位也是个会说话的。

施静心情瞬间轻松了不少,也微笑着道:“南宫帮主真是折煞妾身了,明明是咱们厚颜来打秋风,帮主却以如此美言帮咱们开脱,真乃妾身之幸也。”

南宫灵笑道:“施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既然已来到此处,便也无须再拘谨。虽则在下此番与姑娘算是初次见面,但不知为何,竟有一见如故之感。姑娘既是无花大师座上之宾,听说也曾与大师和楚兄同席共饮,那便也是小弟的上宾了,如若不弃,稍后也当与小弟举杯畅饮,不醉无归。”

施静见他神采飞扬,说的一套儿一套儿的,偏偏还是那副正义凛然脸,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说到底这位南宫兄弟好像是要比楚留香和无花大师年轻了些,虽然已经是个帮主,但是提起这吃饭喝酒的事儿居然还是隐约有些孩子气。这份儿童真倒也算是难得,再讲究来讲究去的反而不美,她索性便也把那装出来的客套与初见那点子生疏都抛了去,放开了心怀,同他闲谈起来。

没想到一接触才知道,这位南宫帮主还真个是又直爽又懂得察言观色的性子,非常善于陪人聊天,连她这种自认为很不爱跟陌生人说话的,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之后,居然也让他聊得熟络了起来。

似乎是施小白那树袋熊的造型太过惹人在意,开始喝第二盏茶的时候,南宫灵终于忍不住对施静道:“施姑娘怀中抱的,可是令公子?”

施静笑道:“正是,小儿年幼贪睡,未及见礼,还请南宫兄莫怪。”

南宫灵笑道:“施姑娘说哪里话,此刻更深夜静,小公子如此年幼,若是不睡反倒才是奇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姑娘不将他好生安顿,如此模样,岂非累他不得安睡?”

施静又看了儿子一眼,现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均匀,除了比平时睡得死了些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异常,便也没太在意,笑着道:“想是这几日我带他在济南府略逛了逛,有些劳累到了,他旧日也曾如此的,想来已惯了,不碍事。”

南宫灵仔细看了看安睡着的施小白,倒也没现什么不对,便也笑着夸赞了几句“模样不凡,根骨甚佳”的话,然后又把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因着南宫灵的性格偏向豪爽直白,施静也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两个人居然聊得十分投机,时间因此便过得飞快。

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虽未刻意隐藏,但显然身法极轻的落地声,南宫灵便停住了话头,跟施静对望了一眼,笑着道:“今晚这一位早该来的,总算也来了。”

施静含笑点头,她的耳力也算不错,自然知道这一声比狸猫的脚步还轻的落地声儿是谁出来的了。

说不了,门外已经有人大声咳嗽了一声道:“南宫兄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