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人家伤口,太坏人品了。
许柔头皮发麻,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干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躲沈璆才出此下策,那些话您听过就算。”
她看了一会儿窗外迅速往后掠过的街景,慢慢冷静下来,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每个月租金五位数,装逼犯们的乐巢。
闻言荆念轻笑了下,他不再看她,转头扫了眼廊下空地,日光为他清隽侧脸披上柔和色彩,可他嘴角的轻蔑却生生破坏了这画面。
过度亢奋的代价是惨痛的,天蒙蒙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偏偏大脑皮层还未跟上节奏休息,破碎又光怪陆离的画面拼凑起来,形成奇幻的梦。
据说鸡皮疙瘩是肌肤的,她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栗着,强撑着别开脸去。
可惜大片的男模特此刻脸色阴沉,生生破坏了这份写意。
许柔应他的要求把个人资料留了一份下来。
许柔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最可怕的是她现在并不能确定对方手里有几张底牌。
这家伙太精了。本来剧情他都安排好了,对方要是追问,他就卖关子,最后还能顺水推舟讨个人情。
瞧瞧,话还说得这么漂亮。
许柔怔怔看了片刻,不得不感叹一句,不愧为斯文败类中的翘楚。
世风日下,禽兽披了张斯文人皮就敢来象牙塔授课了?
“你自己调。”许柔把遥控器扔给她,坐回凳子上。
车子里仿佛还有那只小夜莺留下的香氛气味,混合着橙花和橘子的味道,是小女孩才喜欢的天真调调。
荆念掀眉,好整以暇地转了下伞柄。倏然兜里的手机震起来,消息铃声清脆又短促。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个未存的号码。
男人的嗓音偏中低音,特别是发小舌音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缠绵味道。
她低下头,发觉昨夜的t恤牛仔裙被人换了,现在的装扮复古又妖娆,裹胸式的纯黑色礼服开叉到了大腿根,小腿肚和裸露的右侧肩膀上是大片彩绘,用了对比度极强的色差,透着诡异的美感。
“我让他们种回来……”她又重复了遍,笑得很尴尬。
“不用。”他把剪刀丢到她脚边,弯下腰掸掉裤脚不小心沾上的泥土,轻佻道:“你可以再多弄点蔷薇茶花什么的,把你们那帮子姐妹都种上。”
气氛凝滞。
祝玉嗫嚅着唇,说不出话来。
荆弦安远远听到,不忍母亲受辱,急匆匆走过来。他护在祝玉身前,这会儿态度又强硬起来:“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不满?这两个字未免也太轻描淡写了。
荆念无声地笑了下,好看的眼里满是讥诮。
青年被这眼神惊到,不自觉朝后退了一步。祝玉扯了下他的手,几不可闻冲他摇摇头。
荆弦安微愠又不甘,恨恨握紧了拳。
荆念懒得同他们周旋,转身离开。
厅堂里荆梵坐在沙发上,看护正在帮他弄医疗仪器,他鼻子下面还挂着吸氧管,见儿子进来,不由得皱着眉道:“你这阵子又去哪里?越来越不像话,把家里当什么了。”
他眨眨眼,口气散漫:“人间炼狱呀。”
听见回答,荆梵气得把拐杖往他身上丢,怒道:“混账东西。”
荆念拿脚尖轻轻松松踢了下拐杖,顺势立起,拿在手里,而后淡淡道:“能逼疯一个正常人的地方,不是炼狱是什么?”
荆梵深吸一口气:“我说过,你母亲本来就有精神分裂征兆。”他犹豫了下,又道:“你恨我,就不恨她?”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他俊眉长眸,下巴轮廓秀气,像极了年轻时的她。可那双异常美丽的眸子里蕴着阴暗和戾气,隐隐约约透露着疯狂。
荆念双手撑着拐杖站定,撇唇:“说这些有意思没?”
荆梵还在自顾自叹息:“要不是她,你不会看了八年的心理医生还没痊愈。甚至,那一天若不是陈伯拉住你,可能你就……”他想起那一天的暴风雨和歇斯底里的女人,脸色发青,没有再说下去。
荆念垂下眼,脑子里的画面断断续续闪现,他的头开始痛起来。
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天台,女人抱着他,满脸泪痕……
“阿念!”
他回过神,手指微微颤抖着。
怕失态,他一把推开门,没再理会荆梵的呼喊,径自朝外走。
车子疾行,在花店前停下来。
荆念下车,买了一束紫色郁金香,他神思恍惚,连找钱都遗忘,就这么一路开到了凌山墓园。
天气就像感知到了悲伤的情绪,淅淅沥沥下了小雨。他没撑伞,雨滴挂到长睫上,落进眼里,一阵酸涩。
缓缓走至最后一排的尽头处,他停下脚步。
白玉墓碑上没有什么缅怀的语句,只有简单的生卒日月及姓名,甚至没有刻同立碑人的亲属关系,兴许是很久没人祭拜,墓边上杂草横生。
女人的黑白照片也因时间久远,变得些许模糊。
他蹲下身,把花放到碑前,像是自言自语:“今天他问我恨不恨你。”
“我只恨你清醒时给我的那些温暖,叫我如今还放不下,午夜梦回时都是你离开的画面。”
长指拔了几根野草,他继续道:“嫁给他之前你活得恣意,嫁给他之后满身怨气,情情爱爱,值得么?”
雨势变大了些。
他笑笑:“你根本不想留我在这世上,你厌恶生下他的孩子,其实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