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老实说:“是地下室。”

“我在写我的第一部长篇。”

“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准备在这里吃饭?”

客厅里,几个纨绔女人正在为如何消磨时光而发愁,她们无精打采地轮流将所有电视台翻一遍。小强昨晚大概没睡好,一直在打呵欠。现在女人们又不让它好好看电视,它感觉更困更无聊。张律师,一个能够解闷的人物,就这么适时出现了。

小晴正好进来。文月影本来打算卖力地跟他解释什么叫版税,但她刚提到那词,小晴就立刻摇摇头说:“没了。”

“痴情地瓜”稍微恢复正常后叹道:“唉,这世界只许老师一夜情,不许学生离婚呀。”

在等待张律师的漫长光景里,女人们花足时间换好衣服,打扮一新后,仍没等来。于是都到花园里转悠、翘首、叹气、埋怨……这座房子迫切需要男人。

当看清她只是一个遥远的陌生女人后,他很失望。

他忽然爬起来跳下床去,一声不吭走了。惊醒的姑娘问他去哪?

这是一本很新鲜的书。它包含了网络世界上的一些时髦玩意。你要对此不屑一顾,我更懒得理你。

其他女人都不知如何安慰这个痛哭的人。

米乐乐去客厅拿了纸巾,要帮他擦眼泪。小晴推开她。

……

每天傍晚,他坐在自家院子的草地上,等着它回来。

一天过去了,小强没回来。

两天过去了,小强没回来。

……

很多天过去了,小强还是没回来。

大家都以为它还会再回来,可它没有。

女人们怀念着它那灰白相间的影子。

然而那一切已随风而飘逝,诗人的心枯死在橡树下。

那是秋天里的一场悲剧,或许早已经酝酿成熟。整个军团整个军团的悲哀,枕戈待旦。但一直等到树叶都黄了的时候,它们才步伐整齐地出发。

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冷了。郁风轻给小晴买了件毛衣。

小强真的再也没回来了,但小晴依然坐在自家院子里,不断将小草打成结结,不断想起当年跟它一起在江边奔跑的日子。它长长的白毛潇洒地飘飞着……妈妈在后面骂道:“你们这两个丫的,等等我呀!”

一个周六的中午,向来不说话的石凌雨忽然开口了:“嗯,各位,我下午要走了。多谢你们这些天来的关照。”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几个女人出于礼貌,惋惜道。

“嗯,是这样的,我男朋友给我电话,要我回去。”

石凌雨要走了,没人挽留。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画她的混帐大作,她早应该被她男朋友召唤回去。

吃完饭,女画家开始把东西一件件分类叠进箱子。她的箱子可真大呀,几乎可以把整个房间都装进去。

小晴来了,他站在门边看,默不作声,只用小手指划着门框,一遍,又一遍。门是深褐色的,它对男孩的行为不反对。仍顽强呆在梧桐树上的叶子们从窗户上窥探着人类,同时想借助风儿,演奏出一章忧郁的曲子,可它们泣不成歌。初冬的凉风从窗户外钻进来,直钻进人的心田。午后的阳光,零碎地撒落在树下那些稀疏的草儿身上。草儿中间,一只觅食的蚂蚁对另一只发牢s道:“靠,找了一整天,什么都没找到。这鬼天气,看样子,冬天就要来了。”另一只说:“是呀,妈妈又准备要下一大窝一大窝的蛋蛋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东西收拾好了,她坐在那里不出声,静静地看着用胶带粘在一起的画。忽然,她站起来打开箱子,取出画具,拿了支笔,给小强添了一根胡须。

漂亮的女人扭头对小男孩苦笑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没说,仅在眼里流露出深深的依恋。

客厅里,可以听见电视在换台,不断地换台。许郡零骂道:“拜托,两位大小姐不要刚吃完饭就吃零食了。诶,能不能把瓜子壳都吐在桌子上呀。唉,这个姑乃乃,你能不能把指甲剪在报纸上。”

“你不把画带走吗?”

“嗯。”

“可是……你画了很久。”

“我已经给它拍了照,看照片也一样呀。”

一样吗?

小晴不吭声了。他蹲下去低着头玩鞋带。

石凌雨含着泪过去抱住他,她用脸颊摩索着小晴的头。她哽咽着说:“姐姐必须走,姐姐一定回来看你!你等着。”

是的,同居女友们都将会离开这里,或许她们就不该来这里。短暂的热闹只带来更深的寂静。这些花儿般的女人来的时候,迎着阳光;走的时候,拖着y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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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乐乐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你知道我为什么是我吗?我为什么不是其他人,比如是他。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别以为我在犯傻,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深奥的哲学问题。”

石凌雨走后,米乐乐也紧跟着说要走了。她说,晚饭前,她爸会派人开车来接她。

米乐乐在主人房收拾她的东西时,对郁风轻说:“我在这里住腻了。小晴是个没意思的家伙,一天到晚就是愁眉苦脸。你们也都是一些没意思的家伙,你们陷在生活的泥沼中,看不到远方。”

“小晴最难过的时候,你就这么离开他?”文月影说。她也在房间里,抽着烟。

“难过个啥呀?我们还在一个班呢!我会对他多加关照的。况且我走也是有原因的。我爸爸又要结婚了,我得回去帮那个混帐的老新娘子拉裙子。靠,一想起这事,我就生气,满世界都是比我可爱的孩子,为什么非要找我?那婆娘就是拽,没办法。我米乐乐为了前途,现在还必须得对人点头折腰,傻笑着献媚。”

“你不跟小晴说点什么?”郁风轻说。

“没啥好说的。都跟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天了,有什么话,该说的都说光了。真还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走了,你们帮我好好开导一下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犯得着这么多愁善感,郁郁寡欢吗?这纯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米乐乐把大背包放在床上摆好,然后转过身背上,说:“唉,来这里几乎一无所获,还丢了我最亲爱的伙伴。不过,请你们转告小晴,我不在乎,我可不象他那么小气。拜拜了,各位。用不着假惺惺地跟我拥抱,咱们后会有期!”

“等等,我想问你一句话。”郁风轻说。

“什么?”

“你究竟爱不爱他?”

“靠,我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见有个男孩喜欢自己,就忍不住也喜欢他。我米乐乐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在25岁以前,我是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在这些恩恩爱爱,卿卿我我的芝麻绿豆事情上。再说,小晴那家伙,实在太闷了。换了谁都会这么认为。你想想看,跟一个一天没说几句话的人生活在一起,那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