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教训我?”唐枝挑了挑眉,面上冷笑,“大人治军最是严谨,绝不容许以下犯上,你以奴婢之身,居然教训我——来人,拉荷语下去,重则十五大板!”

话音刚落,却听唐枝冷哼一声:“当牛做马?此言当真?”

行人过往的声音透过薄薄的车厢壁传来,道路两边的小贩高声叫卖,伴随着车马行走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唐枝没有再问,郑晖也没有解释,车厢里一时静得厉害。秋翎垂着头缩在一边,心中不无担忧。大爷与夫人好不容易亲近起来,难道就因为此事,再度恢复到以往冷漠的情形?

“舍妹顽劣,言词无状,请郑兄与夫人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赵云芝弯腰作揖愧道。

“茹儿!”搬凳子过来的男子拧眉斥道,然后抱歉地看向郑晖道:“舍妹顽劣,言语不当,请两位多多包涵。”

“嗯。”一路呕吐下来,唐枝的十分精力只剩两分,挨着床边仍觉着身下震动,只觉得肺腑没有一处好过。被郑晖温声劝着,原先只烦得很,可是一路行来不论她如何任性,他都不会生气,渐渐也没了脾气,微微张口,由郑晖喂着喝了半杯水。

“晖儿吃点这个。”

“这是造了什么孽!”郑姑母捶着胸口,在露儿的搀扶下进了屋。被露儿抚着胸口,还是觉着胸闷得慌,“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活该!活该!”

原来白日里钱氏被郑姑母打出门,带着怨愤回到家后,总也忘不了唐枝的浑身气度。悄悄怂恿儿子郑贵,趁夜摸到郑家偷唐枝的饰。郑贵从来也不是个好胚子,入夜后便潜入郑家,谁知唐枝今日睡得晚,让他好一顿枯等。又从窗子里看见唐枝貌美,摸了饰后起了色心。

郑长生与钱氏听到一个好听到极点的声音,目光顿时一转,只见郑姑母身后站在一名身量高挑的女子。但见其人容貌美丽,身上穿着华丽的衣衫,头上挽着松软的髻,乌黑的间点缀着浑圆的大颗珍珠,漂亮得好像神仙妃子。郑长生惊得嘴巴大张,目光直,涎水都快流了下来。

“姑母,我从军之前便立过誓,定要姑母过上体体面面的日子。”郑晖没有回答,而是另起一说:“姑母可是忘了?”

中午是两荤两素四个菜,还有一味鱼头豆腐汤,浓郁的香气飘满整个院子。郑晖深吸一口气道:“勾得人馋虫都出来了。”

因为不是初经人事,虽然被折腾两度,倒不觉着疼痛辛苦。唐枝穿好鞋子下地,除却双腿略有些酸软,竟不怎么难过。这让她的心情有些好转,不论如何,嫁给一个体贴细微的硬汉,总比嫁给一个粗鲁的莽夫来得好不是吗?

唐枝想起来刚嫁给程远之时,曾极度希望有个孩子,只是迟迟没有音讯。终于在程远之日渐暴露的不堪之中,慢慢息了念头。如今再嫁,对方是个优秀的男人,是不是……应该要个孩子?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便占据大半的思绪,盘桓在脑中,再也散不去了。

“他不要脸,我斗不过他。”唐枝道。

众人一齐哄笑起来:“那晖哥跟嫂子接着说话,我们过去了。”

“我们东家自是懂茶!”伙计昂头道。

“聘礼就在外面,我让人拿进来。”说罢,郑晖转身走了出去,没有理会唐枝在身后说了什么。

如此容易便被美貌打动的男人,肯定是靠不住的。秋翎认定这一点,不禁气愤地道:“都怪夫人,把小姐往火坑里推!”

过了好一会儿,秋翎以为唐枝不会答了,才听唐枝冷冷开口:“只怕她想退,也退不得了。”

郑姑母还真被问倒了,仔细一想,似乎是这个理儿。越是刚硬好强的女子,就越是得找个压得服她的男人才行。不禁感叹,孩子到底长大了,看得比自己都透彻:“既然你有主意,姑母就不管啦!唉,我还想给你相个温柔娴淑的媳妇,可你偏看上这样的烈性子。”

“秋翎,陪我出门。”唐枝话音刚落,便听见阿诚的声音由远而近:“表小姐,您慢些,我们小姐在家呢,跑不了她的。”

郑晖一只手提着他,一只手捏成拳头,狠狠揍着他的肚子:“我老子早就死了!”待到郑长生连痛叫的力气也没有,才松开手。郑长生如一滩烂泥般掉在地上,捂着肚子在地上出疼痛的呻|吟声。郑晖弯下腰,拎起他的两只手臂,略一用力,只听“喀喀”两声,郑长生杀猪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来,随后戛然而止,整个人晕了过去。

等郑晖坐下,杜芸便坐在他旁边,笑着道:“哎哟,郑公子生得可真是高大,也只有我们枝儿这样高挑的女子才配得上,否则寻常女子嫁给郑公子,日日仰头说话就够累的。”

“快请进来!”杜芸眼睛一亮,幸灾乐祸地看向唐书林笑道:“真是个有眼光的孩子,就看上唐枝了。为了咱们唐枝,都打上门来了。”

“嗯。”唐枝淡淡地道。

“哎哟,可是不巧。唐家老爷带唐小姐走亲戚去了,今日不在家。”陈媒婆可惜地道。

唐书林一本正经地捋了捋山羊胡:“你们几个都不错,半年后来提亲吧!”说着,转身进门,“砰”的一声,大门在众人面前关上。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哪里不对?

谁知唐书林表明身份后,人群反倒更乱起来,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回院子里,已是浑身狼狈。杜芸见状,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老爷的脸,这是怎么了?”

京中的媒婆,郑晖虽然识不全,但是郑姑母往年为他张罗,哪些常来往,他却心中有谱。郑姑母最先找的,多半是离此处隔了两个巷子的陈媒婆。陈媒婆那人,郑晖还是有把握说动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便不怎么担心。反倒是林长穗,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晖哥啊晖哥,往常你可是最孝顺的,没想到为了媳妇,竟然——”

许宅。

此时尴尬又愤怒的唐书林瞪过去道:“你跟我回去!”

唐书林一拍桌子,回身指着唐枝的脑门:“糊涂!你真是糊涂!程远之宠妾灭妻,怎能轻易与他和离?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唐书林还没说话,杜芸先咯咯笑了起来:“程家的下人够嘴快的,我们也才见了姑娘的面,这就被叫来了。”

“你居然敢打断她的手?”程远之怒极,抬脚近前,竟仿佛要对唐枝动手。

程老夫人的嘴角抽了抽,挥开芳露坐起身道:“你知道我在跟你说什么,少给我装不懂!这场灾事由你引起,你也不消多拿,只拿出来一千五百两就够了!”有了这一千五百两,再加上从琼姨娘等人房里搜出来的,差不多把账上的金额补齐了。

“这个老夫人却要问大爷了。”唐枝抬头看向程远之,语气一沉。

环姨娘的话中已经捎带上苗姨娘等人,只见其中并无坑害之意,苗姨娘等人稍作犹豫,便点头答道:“回老夫人,是真的。”

“没种!”

唐枝攥着手心,强忍着才没掀了桌子:“我吃好了,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