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旁边一坐,就此打开话匣子:“那户人家,真真是好。上无老父老母拖累,只有一位通情达理,诚恳能干的姑母。公子姓郑,叫郑晖,今年二十有二,长得那叫一个英武俊朗,个子又高,脾气又好,还有本事。如今在西疆铁骑营里任职正六品的千总,别提有多争气。”

张三眼中闪过羞恼,语气便有些不好:“我家三爷的名字,还用说吗?孙家三爷,放在整个京城里都是响当当的——”

唐枝挑了挑眉,淡淡说道:“长得太漂亮,也是件愁事。”

郑姑母见他这般模样,愈好奇:“到底是谁家姑娘,你且说说?”

“你这是什么话?你天天服侍在她身边,难道不清楚?”唐书林心里隐隐有恼意,“唐枝,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爹!你这种态度是不孝!”

“我没有这样的懦夫爹!”唐枝冷冷地道,指了指外面:“今日你只要走出这个门一步,从此你我断绝父女关系!”

“继母也是母。”杜芸仿佛非常高兴,得意地扭头看向唐枝:“是吧,好女儿?”唐枝面无表情,杜芸却更加得意,咯咯笑个不停。

“闲话不多说,我打算与程远之和离,和离书我已经要到了。等会儿你负责跟程老夫人解释,你做得到吧?唐大老板?”唐枝拿出和离书,在唐书林眼前晃了一下。

“不错。前提是你先做到一件事。”唐枝缓缓吐出几个字,“拿到和离书。”

“唐枝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有你这么个靠不住的爹。”杜芸又道,“依我瞧着,你也别上门了,指不定唐枝已经把事情都办妥了?你再露面,没得给人添麻烦。”

就在此时,忽然唐枝插话道:“老夫人今日刚回家,不好大动干戈。左右琼姨娘也跑不去,不如耽搁一晚,明日再行刑不迟。”

“你来说。”程老夫人一指苗姨娘。

唐枝的东西多半不瞒着秋翎,除却极贵重之物,寻常物件的摆放,秋翎甚至比唐枝还门清。安慰道:“夫人别急,我再找找看。”走上前去,拉开唐枝常放账簿的那一格,果然不见。又拉开其他小格子,依然没有,也觉得奇怪:“莫非夫人上回看过,不小心落在哪个旮旯里?”

出了门后,程远之径直往琼姨娘的院子里行去,看也没看唐枝一眼。如此不给面子,搁在往常是很罕见的,院子里的丫鬟们不禁心想,莫非前几日大爷对夫人动手的传言是真的,大爷跟夫人过不下去了?

程远之转过身,只见门不知何时开了,琼姨娘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裙子,扶着门框,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唐枝修着尖锐的指甲,又专门往孙以衡的脸上挠,孙以衡万万没想到她如此泼辣,只觉脸上一热,一股火辣辣的痛楚随即传来。伸手一摸,不禁瞳孔微缩,再定睛一瞧,唐枝尖长的指甲缝里竟然挂着几缕肉丝!

唐枝轻笑一声,直接道:“你们千方百计引我来此,不是为了请我喝茶吧?”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外面,秋翎才把手里的银票数了数,高兴地递给唐枝:“夫人,一张也没少。”

“既然能说话,就能念书。”唐枝漫声说道。

对于程远之放任琼姨娘等人大肆支取银子,秋翎早就看不过,唐枝进门两年,也没见他送过什么。偏偏对几个连唐枝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小妾稀罕得紧,有种的跟她们借去啊?

程远之一听,气坏了,借着酒意拍桌起身:“大爷给你讨公道去!”

唐枝平躺在躺椅上,微微闭着眼睛,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你瞧着好了。”

秋翎端着针线筐子坐在一边,偶尔抬头看过来。苗姨娘等人不敢说话,只有唐枝翻动账簿,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拍马屁,殊不知全拍在了马蹄子上,秋翎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板起脸轻咳一声:“少说话!”

几人纷纷掩嘴而笑。笑罢,一人叹道:“夫人生得这般美,为何跟大爷的关系如此僵硬呢?”

难得一见的美景就在眼前,程远之口干舌燥,就连胸中的怒气都消散许多。低头看着身下,只见某处跳了两跳,疲软地耷拉下去,不甘心地握住,反复动作起来。可惜刚才被唐枝猛地一拽,此时疼痛犹存,最终没有抬起头来。

唐枝皱了皱眉,往旁边绕了一步。那黑脸男人也跟着横移一步,仍旧挡在唐枝的身前:“天黑路滑,小娘子一个人很不安全,不如让大爷送一送你?”

琼姨娘羞涩地扭动,口中出嘤咛声:“大爷,别这样。”

“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夫人,琼姨娘院里的如月来了。”吃过午饭,唐枝正要小憩,忽然听到外头的秋云说道。

唐姑母赞赏地看了杜芸一眼,点头笑道:“说得很是。天下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不过十全九美的却是有的。”

唐书林眼前一亮:“是什么?”

“枝儿的运道好。我家老爷有个学生,叫李文景,人品敦厚,又肯上进,今年二十岁,原不打算早早娶媳妇。他的母亲近来却不大好,怕走后儿子又要多熬几年光景,正张罗给他娶媳妇呢。”

等唐姑母走后,唐书林捋着胡子,呵呵直笑:“枝儿这下有着落了!”

杜芸挑起眉头:“老爷,你糊涂了?李文景家中穷困不说,还有腿疾,否则为何不娶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非娶一个和离过的?”

“什么腿疾?李公子只是腿脚稍微有些不便!”唐书林皱起眉头,“你是不是还惦记那陈媒婆说的什么郑公子?我劝你打消念头,姓郑的二十二岁还没有成家,不知有什么毛病!你别想把枝儿胡乱嫁出去,报当年她设计你的仇,我不答应!”

“你!狗咬吕洞宾!这事我还就不管了,等唐枝觉你替她拿主意——”杜芸冷笑一声,扭身走了。

陈媒婆再来时,便没见到杜芸,只见唐书林气度不凡,心中一喜。当爹的长得如此,闺女能差到哪去?“哎哟”一声,笑着道:“这位便是唐老爷吧?我姓陈,是……”

“我闺女已经定亲了,你请回吧!”不等她说完,唐书林直接下逐客令。

陈媒婆一愣:“唐老爷,先前我来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先前是先前,现在已经有了!”

这算什么事?陈媒婆心中膈应,到底记着郑姑母的嘱咐,仍是笑着道:“不知令嫒说的谁家的亲事?”

“总之比郑公子强!”唐书林不耐烦地挥挥手。

端着茶水走到门口的秋翎悄悄躲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对话。

“什么?已经定亲了?”郑姑母皱起眉头,“前儿不还没有吗?”

陈媒婆拍着大腿道:“可不是?问他又不肯说,不知是真是假!”

“这可怎么好?晖儿难得有相中的女子。”郑姑母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这唐家小姐有什么好的,和离过还这样吃香。”陈媒婆埋怨道,想起唐书林无礼的招待,很是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