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燕弘开口的时候,皇帝毫不犹豫就把人召回京来,只是又觉得这个人跟燕弘的关系似乎太过于亲近了一些,虽然燕弘向来不插手皇位之争,但到底是燕家的人,手中又掌握着镇北军的军权,皇帝还是有些忌惮的。故而才有了这段时间的冷遇,这时候见君长宁照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安心了一些,毕竟比起那几个,燕弘可让他放心许多。

君长宁走进屋子没有看见老掌柜的,这才想到两年前君家来信的时候提到过,老掌柜因为年纪实在大了,做不了掌柜的活计,已经别家里头的子侄接回去养老。君长宁抿了抿嘴,暗暗想着这几天皇帝要是不召见的话,便趁着这时候去探望老爷子一番,当初也是多亏了他的照料。

君长宁薇薇安心,将一批手下介绍给新任知州认识,忙完了之后才有空去看那纸团,一看之下倒是安了心。果然为了让自己回去,燕弘没少花力气,毕竟六年的功夫,皇帝早就把自己当初看好的状元郎抛到了脑后,毕竟又有两次科举,状元郎也不是独此一家。幸好秦关的税收年年增加,燕弘开口倒也并不困难。

等第二年的时候,君家又是下了大力气去做美酒的生意,固然有照顾自家小少爷的心思,更多也是因为利润,不然的话一直是亏本生意,即使是宁邑的富,君家也是吃不消的。有了利润一切事情就好办了,自然有人会接受君家散出去的美酒。

燕弘自然知道他的担心,却笑着说道:“放心吧,皇帝现在可舍不得对镇北军下手,没有镇北军的存在,他可是得受那三位郡王的掣肘,哦,现在恐怕只剩下两位了。”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君长宁慢慢吟读着记忆深处的那诗,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句子,只是后来查了历史的资料,却觉得有些悲哀,“多好的句子,你可知道,写这诗的人,最后也没有做到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甚至在写这诗的时候,他身边还有这娇妻美妾,真是可笑,这样的人谈论感情,真让我觉得恶心。”

燕弘觉得自己现在是一辈子中最没有把握的时候,以前不管是对战敌军,还是面临朝堂,他都没有这般手足无措过,偏偏这个人是他放在心坎儿上的,逼迫不得,委屈不得,不然的话第一个心疼的还是自己。

君长宁一想便知道这个人入江还是做好了各种打算的,这银子就是找到自己之后会用上的。君长宁拿了一锭银子出来,让黄寡妇再去找村长,问问谁家还有能保住人性命的人参,如果有大夫的话好歹请一个过来,只是黄寡妇说这边到灵山县至少得三天,下雪天还不好走路,恐怕等请来大夫黄花菜都凉了,倒是上次的人参还剩下一点。

君长宁连番的受伤,对他的身体影响自然很大,当晚就开始起高烧来,黄寡妇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将温度退下去,眼看着人都要不行了,只好大晚上的去求了村长。村长瞧着她送过来的一块玉佩,想着那人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咬了咬牙将自己珍藏了许多年的人参拿了出来,到底还是将他一条命救了回来。

为的死士扫了他一眼,看见满身的血色微微一顿,招来一人吩咐道:“先给他处理一下,免得死了坏了大事。”

会在半路上拦截他的死士,恐怕只可能是康郡王的人,端郡王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并且燕弘早就已经派了一队人马上京禀告,现在就算是把燕大将军杀了也没有什么作用,更别说花费心思对付自己了。而康郡王却不同,他只是在战后对燕弘动手脚,并且并没有落下实在的把柄,如果不是那位张将军还活着,康郡王大可以来一个一推六二五。

那边秦怀明这才注意到一行人不仅仅带着燕弘一个人回来,身后那尖嘴猴腮的可不就是张将军,看见他顿时是怒从中来,君长宁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个人便交给你吧,别让他死了。“

君长宁这时候并不想追究谁的责任,如果燕弘因此而亡的话,到时候让会付出代价都是枉然的事情。少年郎忍不住想到他们的初遇,那时候那个带着一丝丝脆弱,却拥有最纯粹心思的少年,比起父母,自己成长的时候却是燕弘照顾的更多一些,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少年,却要照顾比他更小的自己。

君长宁无奈的笑了笑,却拿他没有办法。随着胡奴的溃逃,青禾州镇北军已经追击而去,渐渐的站在城墙之上也看不到军队的踪迹。君长宁想了想便下了城楼,现在城内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他的身份地位,对他倒是十分尊敬,这一点比起当地的青禾州知州可是截然不同,那位也是五品官,但从来都是傀儡的角色,因为这边的将军可不会听一个文官的话。

等到了衙内,君长宁才又知道了一个坏消息,当初派出去借粮的可不仅仅是君长宁一个人,但至今另外两对人马都了无音信,虽然说那两个地方都远一些,但君长宁已经走了一个来回,那边没道理一点音信都无。再有一个,燕弘原本就考虑到这样的情况,派人出去的时候让他们随身携带了信号,无论成功与否都给予回应。

“引民乱,然后领导百姓逃出青禾州,从而牵制住镇北军的兵力。”燕弘脸色铁青,忍着伤口的疼痛站了起来,君长宁也是冷下了脸,知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恐怕到时候不能给镇北军重磅一击,也会让他们焦头烂额,当下扶着燕弘出去找到了秦怀明,一问之下便知道,那几个被排挤的将军不能插手军事,这会儿正是被派去安抚老百姓。

如今镇北侯的长孙也已经十二,虽然并无将才,却也不是多么愚钝的性子,原本镇北侯府也该是安安稳稳的才是,谁知道前不久有一位年芳十五的小妾爆出身孕,大夫口径一致都说是男胎,其实这才两个多月,男女哪里能分辨得出,但镇北侯盼了儿子这么多年,满心眼信了这话,把那个小妾捧上了天,居然私下应允如果生了男孩,就给她抬成平妻。

君长宁见他不上当撇了撇嘴,其实也知道这家伙向来都是谨慎的人,绝对不会答应自己一起行动,最后无法治好把地图给了他,答应了送他出城,只是心中到底担心。燕弘见他这般又是窝心又是无奈,只好保证自己平安归来。

君长宁眼光从王楠身上扫过,见他双目坦荡毫无掩饰,便笑着说道:“我便是如今的秦关知州君长宁,不知道王都事来此有何事?”

君长宁叹了口气,蓦然想到赵管家的到来对秦关来说可是大好事,等再过半个月葡萄酒就能好了,到时候赵管家就能直接倒出去,要知道为了安全,君老爷可是让他带着一个商队来的,一路上贩卖一些商品什么的,当然更多的还是为儿子带来一些他们眼中必须的东西,就是衣服床被什么的都带着好几车。

毕竟历时太久,君长宁写完了一遍自己也觉得样有些地方应该不太对,幸好他现在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整,毕竟只要不是再来一次游牧民族的侵袭,秦关老百姓的日子虽然那不好过,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也就是这般过着。

官场永远都不会缺少新人,即使这里是秦关,有了牛二的例子在前,百姓们心思也动了起来,毕竟当一个吏目好歹大小也是官,还能吃朝廷的俸禄呢,这可比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多了,这些天倒是不断有人来州衙告状的,如果是真有其事的,君长宁自然是要管,如果是胡乱攀咬的,一概乱棍打出去,渐渐的倒是也没有人敢来弄虚作假。

君长宁并不把他们的小动作放在眼中,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们手中并无多少人手,他哪里敢贸贸然行动。这会儿看了一眼下面的百姓,继续说道:“本官对刚才的人口数十分不明,不知道有没有哪位有才之士出来解释一番,若是真有才华一心为民的,当一个吏目也是使得。”

昨日到的时间已经不早,张大虎便吩咐下去有职位的,生病的士兵住在屋子里头,其他的就现在院子里头歇了一晚上,没料到秦关白天的时候还算暖和,到了晚上却冷得厉害,这样一来又有许多人感染了风寒。其中更有一些喝了院子池塘里头的水,这才会上吐下泻的。

君长宁心中叹了口气,看了看那土地也是觉得糟心,说实在的,一个地方的百姓如果连吃饭都吃不饱,那谈论其他的政策那都是白话,吃饱了有力气了,才可能会有更高层次的追求,苦行僧什么的,释迦摩尼还是富贵出生呢!

这边君长宁一切顺利,那头君家却差点没闹了一个底朝天。原来收到自家小少爷如今是个状元郎消息的时候,那君家的上上下下那叫一个高兴,君老爷愣是没有守住办了几天的流流水宴,全宁邑的人都知道了君家小玉郎如今更加出息了,上门提亲的人能把门槛都踏断了。

君长宁这话倒不是谦虚,还是实打实的,在宁邑的时候,他虽然也习得骑术,但毕竟只是做偶尔的消遣,就是进京赶考的时候也是坐马车,平时骑马的机会实在不多。

比起他们两个苦逼的同僚来,孙玺可算是如鱼得水,他出身正统,人也有才华,甚至跟这些大学士都是熟悉的,可见之前家族没少做功课,很快就融入了其中,虽然因为他康郡王一派的身份有些尴尬,但比起那两位来简直是好上了太多。

话说三年一届游街的时候,京城都是热闹非凡,普通人民都要出来凑凑热闹,大胆的姑娘还能扔一个花球什么的过去,燕朝对女子的限制颇多,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般人不回去指责这些小姑娘们。当然,往年最得这群人喜欢的肯定是探花,自古以来探花都是以才貌出众闻名,而这一次却显然反了过来。

这朱守芳却是贤郡王那边的人,康郡王一派听了自然不乐意,出言说道:“韩大人此话差矣,朱守芳是有才华,不过略过虚浮,看起来文章固然花团锦簇,但哪有一分是真材实料,还不如这位孙玺,老实成稳,才是经世之才。”

既然知道对方是今科会元,虽然有人心里头酸溜溜的,但面子上总要是过得去的,更多的倒是比之前还要热情许多,一会儿茶馆里头和乐融融。

君长宁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齐家就在门口候着,愣是不让其他人打扰,如果不是担心小少爷饿着,这会儿也舍不得吵醒了他。用帕子洗了脸倒是终于清醒过来,君长宁开口问道:“冷公子如何了?”

君长宁也不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当下只对齐家说道:“容貌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自然都是顶顶好的,更不能有心怀怨恨。当然,为人风度容貌只是一成,剩下的九成却是看人品行学识,若是这些不好,自然面目丑陋,让人心生不喜。”

偏偏有人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一路上已经感情越浓郁的一男一女相视一眼,女人娇怯怯的落下泪来,只是说道:“公子,正是那辆车子,当时撞了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识得。”

那女人还未说话,齐家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自己冲出来,我也没有撞到你,还赖在前头做什么,真要讹人的话,我可是要拉你见官的。”

原本阳光正好,端一杯清茶的日子难得悠闲,可惜通常这时候就会有煞风景的出现,看着那具倒在路边生死不知的“尸体”,君长宁皱了皱眉头,虽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到底不忍心看着一个人死在眼前,毕竟以现在的温度,那人趴在路边的雪堆里头,就算没有病死也得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