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燕弘的名字,在场的人脸色又是一变,那大胡子最不擅长掩饰,倒是露出几分喜色来,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我就知道那小子肯定不会有事,燕弘人呢,怎么自己个儿没来?他让你带来什么消息?”

没有确实的证据,光凭着自己的猜测是说服不了军队里那些人,燕弘思考之后便决定冒险一次。冒险出关打探草原上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从青禾州出的话太过于明显,不但瞒不住里面的人,也瞒不住外头的人,到时候恐怕他还没有找到原因,就被人直接给弄死了。

这一天一大早起来,君长宁照旧是先带着齐家走访秦关,秦关州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不过秦关城确实不大,秦关大部分的地方还都是乡下地里。君长宁每天要做的不过是上城墙走一番,鼓励一下守城的将士,因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张大虎带来的,他有些怕这群人不习惯秦关的气候。

君长宁跟这位赵管家也十分熟悉,说起来当初君老爷带着他熟悉家里头产业的时候,还就是这位管家带着走的,一个是预备役的大管家,一个是未来君家的掌门人,两人的关系想要疏离也不可能。所以君长宁看见风尘仆仆满面沧桑的赵管家,心里头倒并不是很惊讶。在他来到秦关之后便知道,君家早晚都是要派人过来看看的,不然他们能安心下来。

要处理盐碱地,最好的办法就是配套水利设施,通过引用常年流通的活水进行灌溉,这一点秦关压根就做不到,人家的饮水用水还都是问题呢。再有一个就是增加有机肥料,里面有物质可能慢慢改善土壤的酸碱性,这一点秦关的老百姓一直在用,但显然效果并不大。

跟君长宁不同的是,那三人可是结结实实吃了苦,君长宁虽然并没有追究家人,但家财都被直接查抄了,家里头人哪里能讨的了好,再说了,百姓平时被你欺压着敢怒不敢言,现在还不直接报复回去,甚至有人拿了屎粪去泼门户的,没几天的功夫,原本还上衙门来为几人说话的都不见了,三家人居然默无声息的从秦关消失了。

下头的百姓却不然,心中暗道难道这位大人要对这几个贪官污吏下手,心中纷纷有些期待起来,心中对这几人的不满慢慢升腾起来。那沈吏目见状却是冷哼一声,忽然出列说道:“大人,虽然知州确实有这个责任,但下官自问并无过失之处,就是知州大人也不能一意孤行。”

在路上的时候还有一股精神气撑着,等到了地方不少人就倒下了,昨天夜里倒是越不好的,居然有百十人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另有将近千人看着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闹了个没完。

几年的春种已经赶不上,只能趁着天气还暖和的时候赶一赶晚场,如果他们回去的晚了,到时候都到了冬天,秦关的冬天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那还种个屁呀。赵明德将心里头的话一说,君长宁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带着的粮食虽然不少,但绝对也不多,想来也知道皇帝不可能花费大力气去整治一个没啥大用处的地方,这些东西不过是明面上好看罢了。

“此时对君大人是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却是雪中送炭。”赵明德又指了指身下的马屁,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当时我却是过分了,后来到了京城便病了大半个月,再想去找恩人的时候倒是不得法,谁知道倒是机缘巧合,在这里遇到了大人。”

君长宁将去秦关的好处坏处排解了一边,那边皇帝的命令却已经下来了,果然还是同意群臣的附议,将他派往秦关,只是让人意外的是,皇帝直接将他封为秦关知州,要知道知州可是从五品的官员,在下面几乎就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这样一来君长宁可是一连升了三级,别看听起来并不夸张,但旁人那都是要熬上几十年才熬得出来这个资历。

君长宁自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心中也明白,朱守芳这次肯定是恨惨了自己,怎么样弥补都没啥作用。倒是孙玺照旧脸带笑容,还能跟他说说笑笑,倒是有几分高深莫测。君长宁没办法控制别人的舆论,至少舆论对他而言还是好的,只好等时间让皇帝这一次偶尔的脑残行为造成的后果过去。

君长宁带着冷自远回到家中,一路上齐家裂开嘴都没能合起来过,这位要是个多嘴的性子,这会儿准能满天下的大喊大叫了。等到了门前,老掌柜却撑着老身板等着,瞧见两人连声说道:“恭喜状元郎,恭喜传胪爷,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刚才报喜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波,倒是让小老儿见了一次大场面。”

皇帝脸色阴沉沉的,坐在最高的位置只看着下面的人相互扯后腿,他自然是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想当初他父王末年的时候不也如此,而现在比起那时候更加。皇帝只觉得自己不够心狠手辣,没有干脆利落的终结了这些郡王,才会养虎为患,现在他老了,许多事情却已经力不从心起来。

少年面露喜色,看了看同桌的几位学子,勉强收拾了心情,才回过神来问道:“那是否看见几位兄台的名字?”

等一切完毕之后,贡院大门紧闭,两位主考官外加八位同考官一起检查试题之后才打开,放给众位学子。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都要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分别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当然这样的事情,有的是人看不惯,旁边这群学子就是,有一位愤愤然的说道:“这都是什么世道,敏亲王公然豢养男宠,圣人只当是不闻不问。这样下去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齐家不懂这些,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两人打着什么花腔,但君长宁外交的时候,他向来是知道分寸不会插嘴,等老先生终于停下来说要带着他们去买下的房子,才开口说道:“掌柜的一起坐车去吧,马车上头宽敞着呢。”

君长宁摆了摆手,倒是并无多少愤怒,只是略略有些失望,再说那匹马是君老爷精心给他挑选的,有些可惜罢了。见那小二急得满头是汗,也知道并不是他的错,毕竟他们昨天一起上门,并且单独给了那人一间房,人家自然以为是熟人:“算了,你拿钱去再买一匹吧,我们也并不是赶路,用不着那么快的马。”

君长宁叹了口气,怎么看都觉得燕弘的机会不大,一来他没有朝中助力,二来对北疆军队的控制还不如意,再有一个致命点,就是他亲爹醇亲王对他都不支持,更别说皇帝了。燕弘一直远在北疆,自然跟皇帝的关系梳理,想要越过前面四个人成为太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君长宁看着全家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心中倒是涌起一些羞涩感来,心中想着顾玉荷那小姑娘,又觉得有些亏欠,毕竟自己对她的话,还是亲情多余爱情一些,等把人娶回家之后,要待她更好一些才是。

而嫁的高了,君家显然就使不上力,就像四姐姐君蘅宣,当初也是那边老夫人亲眼看中的,过门的时候可是听说受宠的很,而且还一连生了几个儿子,但现在丈夫还不是妻妾成群,据说老夫人也只是劝她要大度。

君长宁伸手去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这东西倒是甜而不腻可以尝尝,看了一眼那空碗才说道:“再好吃的东西能天天吃吗,我怀疑母亲是要把我养成一头猪了。以后这些东西都给你吃。”

顾小姐打开荷包,里头果然是一个玉佛,顾夫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君家倒是有点意思,虽然是商户,却不会跟那些暴户似的,送东西只嫌不贵。这两样倒是合心合意。可见也是花了心思的。玉荷,你看着那君家少爷如何?”

顾庭兴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着说道:“难得老程你也知道礼仪。长宁你就放心吧,我哪里还会亏待了他。若是住在君家反倒是不方便,等过后我跟下人打好招呼,到时候你来去也方便一些。”

等哭够了,君玥宣才抽抽噎噎的说道:“姨娘,怎么办,太太要把我嫁给那些农户,以后我岂不是当了农民,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可过不了。你以前说得对,太太对我果然没安好心,她连生了三个女儿都没有我的美貌,心中肯定嫉妒的不行。”

这花魁娘子倒是比君家男人更有本事一些。等他生下了君老太爷之后,就拿出了本钱让家里头做点小生意,可见这位女子也是颇有心机。君家男人为人实在,花魁娘子又是翘舌如花,两人一起倒是渐渐攒下了一分家业,君家男人倒是并没有辜负了花魁娘子。等后来君老太爷更是聪慧出色,只可惜他们家里头是贱籍,老太爷是没办法科举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张氏心里头想想罢了,十郎已经再好没有了,她还能再求什么。君玉宣跟君怡宣嫁的人家虽然说不上高门子弟,但总归日子也都是和和美美。她这一辈子除了这些姨娘碍眼之外,实在已经是再好没有了。

君长宁也知道老太太不可能让自己一直服侍她,笑着放下了扇子,微微靠在老太太的怀中说道:“奶奶你就放心吧,十郎肯定能拿一个功名回来,等将来十郎考中了状元当了官,就给奶奶博一个诰命回来。”

燕弘下了决定,又开始犹豫怎么样对十郎开口,只是他偶尔的出神已经被君长宁看在眼中,这天忍不住问道:“季大哥,究竟生什么事情了,最近你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哈哈,是不是羡慕我马上就要考科举了,本来你也可以一起去试试看,偏偏就是不答应。”

等再回来书院的时候,君十郎更是努力起来,让季弘看得十分担心,这一日忍不住拉住练字的人问道:“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你自己常说劳逸结合,这会儿怎么就拼了命的读书,要是坏了身体可不值得。”

君长宁跟这位小姐姐的感情一直不错,因为是同胞双生的缘故,他们之间比一般的姐弟更加亲近一些。又因为君长宁下意识对女性的绅士态度,这位九小姐最喜欢打趣他。君长宁笑着上前几步,跟她一起往里头走,一边说道:“姐姐在里头等着就是,要是冻着姐姐,娘亲还不得生我的气。”

季弘并不在乎这个,只是说道:“那就由你方出题目吧。”说完回头就迎上君长宁的目光,小孩似乎对他颇有信心,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不担心的瞧着他。季弘心中一暖,暗道虽然年岁相差许多,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大概也就是这个孩子了。

砚台倒是结实没有碎裂开来,只是里头的墨水洒了一地,君长宁穿着的淡紫色衣裳也被染上了一大片,即使是大人这会儿君长宁也有些生气起来,毕竟他身上的衣裳可是张氏亲手缝制的,就为了让求学的孩子能过的舒坦一些,女人在管家之余还要挤出时间来做衣服。

君长宁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季弘的身体好了起来,程越无就有想法让他进入学堂上课,故而使唤他到处走走。两人自然是经常一起,学堂里头的学生也都知道了季弘的存在,不过都只是以为这位是季光思院长的远房侄子,因为体弱生病才在这边休养,等明年就要考试入学的。

最后程越无到底是收下了这个孩子,只是并不让他称呼自己为弟子,季光思将他送过来,另一个原因就是,也只有程越无这边人少口也少,不会贸贸然的将燕弘的消息传达出去。对外而言,燕弘不过是季光思的远房侄子季弘,来这里也是为了求学罢了。

而带着他进来的却是青山学院的院长季光思,这位院长其实也算是传奇人物,据说当年曾经是三朝内阁大臣,做了三十多年的官,然后急流勇退成了书院的院长。这些年来,季大学士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在文人中的呼声十分之高。君长宁也不过是在考试的时候见过他一面而已。

旁边的小厮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明明应该是欺负跟被欺负,现在怎么变成保护跟被保护了!再一回头,就瞧见君长宁脸上的笑容更加甜了,自家小少爷被他三俩句哄得十分开心,跟吃了蜜糖似的,一会儿就长宁弟弟长宁弟弟的叫开了,甚至还保证以后学院里出了任何事情都有他护着。

燕弘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撅着嘴巴说道:“怎么会呢,是不是大哥哥要的东西太多了。做人可不能这样,我爹爹说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脚踏实地才能一步步走下去。我现在还是小孩,先要好好读书,好好考试,以后才能考科举,才能得状元,将来才能做官,如果我现在就要做官,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程越无说的那种树到处都是,君长宁看了看,觉得树叶之间的区别太小了,要找一株特别难画的还真的不简单,就不再浪费时间,直接伸手摘了几枝。等到伸了手小孩儿才很悲剧的现,他现在还是个萝卜头身材,压根就摘不到高高在上的树枝,怪不得出门的时候程越无笑得十分阴险,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

那站在前头的男人脸上原本带上了几分不耐烦,这会儿听见这清清脆脆的声音忍不住朝着后头看去,却见是个穿着靛蓝色袍子的小少爷。

君十郎也知道自己的的问题所在,两个时代的思想可不是那么好融合的,如果是硬笔字法的话,多练练就成了,但软笔书法就颇多讲究。当下抿了抿嘴说道:“我之前是照着字帖来练字,难道不对吗?”

男人见他乖乖点头又是满意又是失望,要知道入门考试的时候,他就看准了这个学生,只等着上了课就能自然而然的收了做弟子,谁知道倒是被那个家伙抢了去,他心中感叹了一声,只盼着这孩子别被教得跟那家伙自己似的为所欲为,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苗子。

君十郎一回头,就瞧见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正捧腹大笑着,原本一张挺儒雅的脸孔都快要扭曲了,一瞧年纪就知道不该是学生,青山学院的学生从来没有过二十的,到了年纪就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