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那边君长宁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除非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不然的话皇帝怎么可能为了他直接跟三位郡王爷干上。好吧,即使是私生子皇帝都不一定能为了他做出那般的事情。

这完全就是打脸的行为,别说朱守芳的肚量原本就不大,就是宰相肚子这时候估计也得撑破了。不仅仅朱守芳,就是一群进士心里头也不好过,虽然知道自己长相是比不上他,但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也没必要不是。

思绪在两个皇弟的子嗣中转过,皇帝闭了闭眼睛,冷声问道:“朕御赐的金科状元是何反应?”

对内侍自然不能无礼,不然阎王好送小鬼难缠,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你上了眼药,但也绝对套不得近乎,尤其是做臣下的,还是刚刚踏进官场的,里头的深浅可是会淹死人的。君长宁只慢慢吃着自己的饭,却不知道他这个淡然的模样也是碍着某些人的眼睛,其中就有那两个准状元。

冷自远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瞧君长宁脸色都变了,倒是有心安慰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之前不是还说自己年纪小,就是不成还有下次,这会儿成绩还没出来,可别把人急坏了,不然齐家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了他家小少爷。”

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后的岁月中,林清方马荣祥与君长宁的交情一直一般般,但冷自远跟他却十分热络,甚至后来生一些事情的时候,他甚至愿意豁出身家性命也要站在他这边,丝毫不把妻子的劝诫放在心上,倒是给了某人一些助力。

大半个月下来,君长宁倒是也结识了几位学子,都是从外地赶赴京城的外地人,一位是江南来的林清方,是个秀雅略带一丝瘦弱的青年学生,只是为人处世颇为豪迈,倒是跟他的样子合不上。另两位却都是北方人,一个来自燕京的冷自远,不大爱说话,却十分秉直。另一个却是京城周边的马荣祥,这位倒是圆滑许多,但为人也算义气。

掌柜的抬头,却见少年的眼中一片真诚,看不出来有一丝一毫的勉强,心中便道君家教孩子,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真的话那就是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假的话那也是心思深沉,不是一般人可为,顿时更为恭敬一些:“少爷多礼了。小人哪里当得起这声叔叔。”

男人点了点头,却又说道:“我家的马每天都要拉出去溜溜,我先出去干活了,要是少爷醒来,你跟他说一声便是。”

正因为如此,燕祺在几个兄弟中最不起眼,明眼人都知道,除非是皇帝昏聩了,不然绝对不会选择一个身份有着大问题的所谓血脉成为太子。而剩下的四人中,在第二年的时候,燕弘为了避免他们的陷害,自请去了北疆,几乎是自己放弃了角逐的机会,剩下的三人却逗得个旗鼓相当。

君长宁将自己的考虑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君老爷听罢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是知道朝廷现在动荡不安,储君之争已经白日化,就是这样他才更加的担心,长宁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的话,至少还有一个得力的外家能帮上忙。

但从顾庭兴那边,对这个弟子的看法却还是挺好的。顾庭兴为人正直,不可能因为施家的压力就认了弟子,向来也是看中这位的人品。施文华虽然屡屡落第,但心态着实不错,从未见过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反倒是有些愈挫愈勇,其实也是这位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要是让他干实事的话,反倒是有可能出头。

君长宁这边埋头苦读,除了去县衙请教两位老师,基本上都不出门,但也挡不住他玉公子的名声倒是越传越远,宁邑县的人都知道,君家那位小公子虽然是男子,姿容却比九个姐姐都出色,小小年纪已经显出几分不凡来。

君长宁倒是忍俊不禁,笑着说道:“两位老师较劲,倒是便宜了小子。”

君长宁一番做派看得顾庭兴十分高兴,倒是程越无受不了他们这般的磨磨蹭蹭,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谁教给你这些东西,这番做作。”

张氏倒是没有将七姐儿也拘押起来,毕竟她岁数到了,等出了孝期就要谈婚论嫁,只是请了一个宁邑最为严厉的教养嬷嬷,直接让三个姑娘都把规矩学了一遍,这其中也不免带着几分敲打八姑娘的意思,要知道这位从小更不安份,虽然这些年看着好了,但谁知道会不会跟七姑娘这般昏了头。

“爹爹。”君长宁一进门就瞧见君老爷带着一丝哀痛看着一些账本,想来也知道那是老太太留下的东西,当下将药粥放下,叹了口气说道,“爹爹,老太太若是还在的话,恐怕最见不得我们为了她糟践身体,在奶奶的心中,有什么比我们活得好好的还要重要?”

君老太太这会儿十分欣慰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不是自己看中了书香门第出生的张氏,想尽了办法将她娶了回来,也不能生出这般聪慧的孩子,要是像其他商家娶一个没见识的女人回来,整天就知道宠孩子,那十郎哪里能小小的年纪就博得了功名。老太太这会儿倒是不记得自己以前还曾经怪过张氏逼得紧,那个小小的孩子就开始读书认字了。

君长宁打量了一下明珠,这位姑娘前两年也已经嫁了人,不过是家生子,这会儿梳起了夫人的髻。老太太习惯了她的服侍,所以还是留着她在身边。君长宁点了点头,还是走了进去,明珠倒是也不拦着,全家上下谁不知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小少爷,谁要是给小少爷受气的话,第一个收拾他的就是老太太。

而现在,自己有了利用价值,那个人才想到了自己。入宫读书,听起来荣耀无二,但谁都知道里头的凶险,更别说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人脉不受宠的嫡长子,前头燕祚闯了祸,谁知道皇帝会不会迁怒于他,那些王爷的嫡子更不是好相与的。醇亲王轻飘飘的一句话,是要把他送进龙潭虎穴去。

君老爷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其实真要考试的话也得等到秋天,以长宁的本事,要过了本省学政巡回举行的科考基本没什么问题,到时候至少也是个秀才,拿到名额就能去参加乡试,如果中了就是举人,不中的话他年纪小,也不算什么。

等他乘着马车回到家中又是一天以后,倒不是他不乐意骑马,一来是冬天太冷,二来也是被家里头女人知道他骑马赶路的话,又要唠唠叨叨许久。君家早就知道小少爷要回来,早早有人在门口等着,看见那边的人影没口子的往里头报信去了,在君家这些下人估计最喜欢这活儿,随便喊一句就能得到赏。

君长宁脑袋里头转过万千心思,甚至还有将来要不要抄袭一些名人名诗的事情,不过想到自己记忆中也就是那么几句有名的,如果露馅了反倒是不好,还不如一早就放弃了这方面的才名呢!

君长宁心中叹息了一声,这可真是天降横祸,脸面上却还是笑着说道:“他去见院长啦,我自己练字,金大哥,这个字我总觉得写的不好,不如你来帮我看看。”

君长宁抿了抿嘴,瞧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跟着老师一起叫十郎……明明我有名字了。”

如果燕祚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燕弘的地位只会更加尴尬,作为醇亲王的正妃之子,到时候燕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哥哥。这也是为什么燕弘不得不避出京城,在王妃死后,他原本健康的身体也眼看着一天天虚弱下来,并且太医们众口一词只说是悲伤过度,醇亲王并不关注这个儿子的死活,燕弘只能寻求季大学士的庇护。

不说君老爷那边知道儿子半年之内就升了学如何开心,君老太太跟张氏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知道孩子几个月才能回家一趟,每次回家都黑了瘦了吃了苦头了,可怜齐家每次回去的时候就要面对一大群的轰炸,偏偏小少爷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老太太夫人拗不过他,只能从他身边的书童下手。

君长宁有些疑惑的瞧着眼前两人,那磅礴的气势还真的挺能吓唬人的,颇有一种此山是我开的架势。一看清来者是谁,君长宁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找茬来了,以前这小胖子没少在他背后偷偷动手脚的,君长宁那是不屑于跟小孩计较罢了。

君长宁说完这番话,抬头就见燕弘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大部分人心情郁郁,很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觉得自己世界上第一悲惨,其实能有钱来看心理师的,绝大多数都是无病□,有钱有闲的时候,才有时间搞抑郁。在君长宁看来,只要不是没命了,就没啥事情是过不去的:“等我自己赚到了钱,想要住哪里都可以。”

作为十分尊师重道的学生,君长宁只好迈着小步子往后头走,一边打着坏主意给他摘几支特别难画的。其实他心中也有些明白,程越无是见他练字没有成果,这几天有些心浮气躁,才随便找了事情让他去做,免得一直待着反倒是容易出事。

君长宁略略一想就带着大山走了过去,毕竟也算是亲家,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这会儿看见了却直接走开的话自然是不好的,要是这位林少爷回家说了几句坏话,那可是要直接得罪林大人的事情。

几天的考验下来,就算是程越无这般挑剔的人,也确定自己确实是捡到一个宝儿了,没瞧见外头那些同僚们眼红的模样吗,程越无越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的话,怎么能第一时间将这娃娃拉在自己名下,想到自己膝下无子,这辈子也不会有娶妻生子的可能,渐渐的倒是将这孩子当做了半子对待。

旁边的男人一听倒是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小孩说道:“你叫他老师?”

原来刚才他们已经在食堂吃了一顿,饭菜那叫一个简单,清汤寡水的外加白馍馍,跟君家那是没得比,就是齐家平时吃的都比这个好。

君老爷觉得不妥,君十郎却已经坦然说道:“爹,人家又不会看家长的面子,你站在这儿晒得慌,还不如去马车上等我呢。再说了,还有齐家在旁边,又不会让人欺负了我去。人拐子也不敢来青山书院作怪吧。”

那头林子墨身边跟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学子,可见他在这群秀才中的人脉不错,人家愿意在这时候陪着上门。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看似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大声喊回来:“有啥为难的赶紧亮出来,咱们还等着喝新娘子的喜酒呢。”

君十郎咬了咬牙,仗着自己年纪小挤了过去。林子墨正琢磨着未来的妻子会喜欢怎么样的,却见身边多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低头一看,那娃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差点没有晃花人的眼睛。

“瞧瞧,咱们大姐也害臊了。”君老太太笑着说道,又转身说道,“十郎的东西就自己放着吧,奶奶这边早就给玉宣准备了东西呢,正好都在就来瞧瞧,若是有些老旧了,就让人去重新打了,可不能丢了君家的面子。”

君怡宣冷笑一声就要回嘴,那边君玉宣一把拉住她,看了看满屋子的妹妹,才四岁的小妹妹君幼宣都还只能趴在旁边自己玩儿,当下笑着说道:“八妹妹这话也有道理,二妹,你可要好好学学,以后指不定也能追上我来。”

一万两的银子对君家来说确实是不算什么,张氏自己的私房钱都不止这个数,君老爷深深知道为人低调的道理,抱着闷声大财心思展到现在,外头都要称他们一声宁邑富,可见底子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