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爷其实也是一时之间太兴奋了,哪里不知道出头椽子的坏处,自然不会在中了秀才之后就大肆宴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多么眼皮子浅呢。只是乡试三年一次,最近的一次也得是明年秋天,君老爷这会儿有些心痒难耐。

君长宁哪里不知道他说得有些过火了,只不过自家老师跟个老顽童似的,要是不让他高兴,他就不让你高兴,还不如装着被他恶心到了。科考的地方虽然寒酸,但也不至于恶劣到那种程度,毕竟选拔全国的才子也是一件大事,除非是那些揭不开锅的省份,不然的话至少还能保证基本的条件在的。

他们想的不错,原本圣上子嗣单薄,仅有的两个皇子都从小药罐子养大,这样的身板谁敢让他们当上皇位,所以当初才会让醇亲王的四子燕祚入宫,当着半个皇子养大,如果他表现好的话,皇帝估计就会把位置传给他。

这些事情君十郎并不知道,老太太将孙子看得比眼珠子还要重要,哪里舍得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了孙子的学习,虽然平时她是最常喊着让孙子回来的那位,但若是谁真的耽误了十郎,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她。

六小姐君容萱却是嫁给了一个寒门学子,虽说家里头寒苦了一些,但徐珩学识不错,身上也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只是暗地里头,不管是君老爷还是君长宁,对此人却是有些不满的,虽说七夕节巧遇是件美事儿,但这位上门提亲的时候有些做作,只是君容萱自己愿意,五姨娘也在敲边鼓,最后还是定了这事儿。这位才出嫁一年,已经怀孕四月。

但在学堂里头,要是闹大了真的对谁都没有好处,君长宁看了看季弘阴沉的脸色,还是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低声说道:“季大哥,算了吧,我也没事。”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小打小闹基本上没被季弘放在心上,比起他家里头那几个所谓的弟弟,这些学生的手段实在是仁慈的很,不招人妒是庸才,十郎的这句话倒是非常的有道理。小麻烦他应付过去,不但可以锻炼一下自己的随即应变能力,那些人见识到他的本事,也会慢慢的臣服下来。

君长宁倒是不讨厌季弘,比起同年龄的孩子,他似乎跟这个少年更有共同语言一些。季弘似乎读过很多书,不管他说些什么都能接下去,有时候他遇到问题的时候,甚至不用冒着被程越无捉弄的危险去询问了,身边就有一个能随时解答的家伙。

程越无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那少年一眼,对方似乎略有所感,抬头朝着这边看来,少年的眼睛黑得见不到底,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心惊。程越无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心思深沉的人,那会让他想到他那阴险狡诈的嫡长子哥哥,所以他才会分外的青睐君长宁,只因为这孩子虽然心思灵通,却有着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

正式的学堂跟蒙学有很大的不同,至少从学风来看就差别巨大。在蒙学的时候,因为学生们年纪还小,老师都是以管教为主,让他们不敢在上课的时候偷懒。等下了课,大家照旧是嘻嘻哈哈的玩闹。

所以这位镇长一狠心,直接把孩子从家学送到了官学,还硬是让他住进了青山学院的校舍。小胖子邱一航可真是从天堂落到了地狱。几个老师收了镇长的贿赂,对他分外的严格,教训起来毫不留情,想要告状却也回不了家,偏偏他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隔三岔五的就要挨骂挨打。

君长宁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眼前的人眼神分明柔和了一些,他伸手接过了树叶,抿了抿嘴说道:“谢谢大哥哥,你累不累?”

当然,君怡宣定亲的可不是孟玉卿,人家比他二姐姐还要小好几岁呢,定亲的也是孟家人,就是孟玉卿的大哥孟玉明,因为前者的关系,君长宁还见过几次,记忆中是个挺豪爽的男子,看起来跟他爹他弟弟十分不同,据说也确实完全不是读书的料子,等明年就要离开书院,接手孟家的生意。

“那我们快点赶路吧,要是能今天到家就再好没有了。”君长宁想着今天要是能到家的话,至少能在家住两晚,不然来去实在是太折腾。

程越无埋头苦读数十年,为的不就是唯一真心关心着他的姨娘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道他的出息却成了姨娘的催命符。孝子当头,就算是他有确实的证据,为了家宅安宁,老太太老爷也只会将事情压下来。

男人也不生气,一把将小孩抱了起来,扛着看了看四周的诗画,这才说道:“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随意涂抹出来的,何必跟宝贝似的藏着,忒显得小家子气,倒是小屁孩眼光还挺高,你倒是给我写字画画看,要是一点本事没有的话,牛皮可要吹破喽。”

君十郎没料到他居然还能来找自己,有人带着走自然是更好,当下点头说道:“那便最好,多谢孟家大哥了。”

因为正好是青山学院开门收录学生的时候,一路上倒是遇到许多同样是去求学的,不过看年纪君十郎还真是最小的那一个。

那边金阳已经拿出一张纸来,笑着说道:“大哥你瞧,我早就准备好了,请了外头的书生写了两个对子,待会儿就好好考一考表妹夫。”

很快就到了银楼,因为做的多是女眷的生意,店面分成了两部分,不想让旁人瞧见自己的女眷就可以在隔间里头看,当然,大部分的太太小姐,其实都是让人将册子送回去选的。店面里头伙计十分殷勤,但又不会太过,不管是珠光宝翠的夫人,还是穿着粗布的小姐,招待的都十分尽心,可见君家的成功不是没道理的。

最后君家三巨头围在一起,那是把宁邑县里头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个遍,毕竟是君家的嫡长女,要是嫁的不好的话,多多少少还会影响了后头的人。后来不知怎么就看准了宁邑县令林大人的一个远房侄儿,说是侄儿,其实不过是叫名的,早就出了五服,不过同样姓林罢了。

君十郎刚开始还挺不习惯古代人的文化,渐渐的也听得入神,路清河总有办法将那些枯燥的故事变得引人入胜起来。这位倒是有些惊讶,毕竟才三岁的孩子,居然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并不喊苦喊累,刚开始那边君老太太还时不时派了丫头嬷嬷过来探望,生怕小孙子受了委屈,后来君十郎去撒娇了一顿,老太太便绝了这个念头。

听着两个小女孩考虑婚姻大事,君十郎心中有些微微的别扭,暗道十五岁就能家人,上辈子还是无忧无虑初中生的时候呢。不过他自己也没有经历过多么纯真的童年,这会儿听着大姐口中的黯然,倒是能理解一些。心中只恨自己年幼,这个小身板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方丈大师这次却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命中自有定数,虽说是生死劫,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十分凶险。若是能度过了,君小少爷就是福禄双全的命格,定能让君老爷心想事成。只是这劫数,还需有缘人开解。”

下车的时候君十郎实实在在惊讶了一把,大悲寺在城外的燕山上,燕山其实并不高,至少在他这个看过许多名山的人眼中,那就是比一般的小土包好一些,只是宁邑这边山少,倒是颇负盛名。

君老爷也不在意妻子的打趣,哈哈一笑说道:“他才两岁不到的人,哪里会真的认字。”

一连串的好话盖在九小姐身上,作为主角的女娃娃只是将绣线扯成了一团一团的,奶娘伸手把她抱开的时候似乎还要哭了,但很快就被哄好。接下来就是君小少爷的抓周,一瞬间室内的气氛似乎也紧张起来。

旁边的君老爷看着一天天长大起来的儿子也是疼到了心坎儿里头,连声说道:“对对对,明天就把门槛儿拔了。”

君玉宣正要教训几句,却听见外头有声音传过来,再看却是三小姐四小姐一起过来了,这两位因为姨娘都是张氏身边的人出身,平时也走的较劲,连带着这两个小姐也是几位亲近的。大概是这样的原因,张氏所处的两个嫡女跟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林昌摆了摆小手臂,对自己身娇体弱的身体表示非常不满,他现在唯一的玩伴就是比他早出生一刻钟的小姐姐,只是那位是真正的婴儿,不但经常哭闹并且压根没有姐弟爱,双胞胎心有灵犀什么的,他从来也没现过。

旁边的齐嬷嬷不知道小婴儿的想法,瞧他动作利落的吞着奶水,压低声音像是怕吓着了孩子似的,笑着说道:“小少爷虽然小,倒是乖巧,瞧瞧吃奶多有力,过不了几天就能长大啦。”

老太太猛地打起了精神,连声问道:“是不是小少爷,是不是?”

君老爷听了这话又是心中一暖,十岁的孩子,别人家的正是无法无天、恨不得天天出门的时候,这孩子却这般有孝心,自己提出守孝三年的要求。

君老爷想了想,觉得守孝三年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老太太去的时间不巧,离今年秋闱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十郎若是守孝三年的话,这一届自然不能去,下一届也是刚出孝期。十郎自然明白他的担心,只是说道:“爹爹,我准备再等两届再考,我现在不过十岁,再等六年也才十六岁,年纪那才刚刚好,守孝并不会影响我什么。”

君老爷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只是说道:“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三年完全不吃荤,第一年的时候我不劝你,但第二年第三年,这些还是要注意一些。”

君长宁却不打算在这方面折了,又劝着说道:“父亲何必担心这些,我们这样的人家,说是不吃荤菜,哪里还能饿着儿子了,到时候儿子若是身体不好,必定不会为难自己。”

君老爷见他主意已定,心中也毫无办法,但见自己儿子纯孝的样子自然还是满意的。天底下的父母哪有指望儿子不孝顺的。君老爷听了这番话倒是松快了一些,将十郎端来的药粥吃下了肚子,君长宁这会儿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爹爹要是再不吃饭的话,娘亲恐怕就要让人灌下去了。”

君老爷想到不但要守孝还要管家的妻子,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便站起身说道:“也罢,去瞧瞧你母亲吧,再过些日子,趁着你守孝在家,我让你见见那些铺子的掌事,到时候也好有个底。”

君十郎自然答应下来,见状也放了心:“爹爹好意,十郎一定会好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