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十郎捂住额头,暗道这家伙下手还真狠,要是一般小孩的话估计真的要哭了,他抿了抿嘴说道:“以大欺小实非君子所为,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孩子,青山学院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要说还真不是没有人资助过,但人家青山学院钱财照拿,校舍照样破旧,回头就给学院买书买画买棋,再不然还能给老师提高福利待遇不是,总之就是不让学生们住得太舒服。君十郎瞧着自家老爹愁眉苦脸的觉得有些好笑,按他看来这儿的环境已经算不错了,虽然屋子小了点,但光线十足,比他上辈子未成名的时候住过的出租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路清河跟青山学院有几分交情,故而不用君老爷说话就写了一封举荐信。只是青山学院之所以起这样的名字,就是因为它位于宁邑南面的青山上,距离宁邑也得有两日的路程,骑马快一些也得一日,君十郎要去那边读书的话肯定是要住在学院中的,这可把家里头的大大小小的女人心疼着,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真是把青山学院当做乞丐窝了。

君老太太一把搂着孙子,笑着说道:“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我家十郎哪里都好,又友爱姐妹,哪家四岁的孩子想得到帮姐姐准备饰的,快打开来让咱们瞧瞧,不知道是个多么精致的玩意儿。”

除了两年前的时候去了一趟大悲寺,这还是君十郎第一次出门,上次那都是留在马车里头,哪像这次可以带着人到处溜达。齐家自然是要跟在他身边的,又有两个长随是君老爷的亲信跟着。

跟着进来的姑娘们也跟着向老太太跟张氏行礼,她们可没有什么特权。一群小姑娘心里头不是不嫉妒,但这些年下来也看清了,如果没有十郎在,她们也是得不到老太太欢心的。张氏捂嘴笑了笑,朝着老太太说道:“母亲,瞧您只顾着十郎,连丫头们都忘记啦,可真是十分偏心。”

路清河才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得了君老爷的资助三年之后自然就能上进赶考,算起来也是年轻有为。三年之后君十郎就满了五岁,达到了青山学院入学的标准,自然也就不愁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对师生相互间都瞧着有些惊讶。

已经十五岁的君玉宣已经及笄,长得亭亭玉立,又被张氏教导的温柔娴淑,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打听,这会儿贴着自家姐姐的软绵绵,君十郎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占便宜的心思。

最疼爱他的奶奶都不给支持,君十郎只好被抱了出去,没办法,这边的门槛儿太高,他要爬过去还真的需要一些实力。

齐嬷嬷自然知道她这是要抬举自家孩子,笑着点头说道:“那就多谢夫人啦,我家那混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能逗少爷一个开心。”

这天君老爷走进门的时候就瞧见自家宝贝儿子趴在书上,小脸颊板的紧紧的,一字一字的看着上头,也不知道认不认得,想到昨天的时候夫人说过,这孩子已经能背得出三字经来,君老爷心中一热,走过去笑着抱起儿子问道:“十郎,您能认得这些字吗?”

见自家儿子似乎讨得了林大人的喜欢,君老爷心中也是一乐,君家虽然有钱,但大部分读书人都清高,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商人,林大人毕竟出生科举,进士出生,等十郎大了要是能得到这位的提拔,不管在哪方面都是好的。

因为当初生了病满月酒没办,周岁这天君老太太就决定要大办一场,不能委屈了她的宝贝孙子。一大早的时候,君小朋友就被打扮的一身红彤彤的,奶娘甚至还在他的额头点了一粒朱砂痣,已经成人的小少爷反对无效,只能憋着嘴往正房里头走,吓得后头的奶娘青云连忙追上去:“小少爷快别跑,让奶娘抱着你走吧。”

六姨娘据说是商场上的人给的,出生有些不清白,长得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不过君家不在乎这个,君老爷带回家之后张氏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见他并怎么热乎,一年之后生了女儿更是忘在了脑后,更加就不放在心上。

说实话,即使人人口中都说着吉祥话,但林昌小婴儿的卖相可不咋滴。瘦瘦小小的不说,皮肤上也没有完全变成粉白,比一般的婴儿要瘦小许多,头上的毛也是稀疏的很。尤其是对比另一头也在洗三的双胞胎姐姐,虽然是吃奶娘的奶水,但那位现在已经变得白白胖胖,对比起来更是显得她的小兄弟孱弱。

有了老大夫的交代,这孩子果然交给了张氏喂养,原本还在担心婆婆会带走唯一儿子的张氏总算是松了口气,要知道好不容易生下了儿子,真要是被抱走,虽然那人是亲生的奶奶,张氏心中哪里能甘心。

听见这话,老太太直接瘫到了椅子上,像是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似的,差点没有抽过去,君老爷这时候也顾不得是男是女了,连忙伸手给他老娘掐人中,旁边一个长相妩媚的姨娘听见这话,带着几分笑容走过来说道:“恭喜老爷老太太,君家现在可有了九小姐了。”

这时候君十郎看完了程越无的前半辈子,心中倒是生起几分感慨。幸好他这辈子的运气好,虽然君家只是商人之家,在以后官场上可能帮不了他,但自己可是正正经经的嫡子长孙,不用受那些乌七八糟的气。要是穿成程越无这样的庶子,他的日子可要难过许多,并且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所谓嫡母的约束,百姓百善以孝为先固然好,但又苦了多少人。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面对程越无的时候,君十郎倒是多了几分耐性,不然就是他休养再好,整天被折腾就算是不累也烦的慌不是。程越无倒像是越喜欢这孩子起来,小小年纪能忍人之不能忍,长大了那还得了,如果他小时候知道忍耐的重要性,固然没办法一飞冲天,但姨娘说不得能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

几天的考验下来,就算是程越无这般挑剔的人,也确定自己确实是捡到一个宝儿了,没瞧见外头那些同僚们眼红的模样吗,程越无越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的话,怎么能第一时间将这娃娃拉在自己名下,想到自己膝下无子,这辈子也不会有娶妻生子的可能,渐渐的倒是将这孩子当做了半子对待。

程越无毕竟是探花之才,可不是只有搞怪的天分,在他认真开始教导之后,君长宁倒是看到几分当年探花的风采,好吧,虽然现在这位胡子拉杂的模样看着挺寒碜,压根没有君老爷信上所说,迷倒万千少女的风范。

程越无刚写完一行字,一回头就瞧见君十郎有些怪异的眼神,这位一抹自己的下巴,不在意的说道:“是不是被你老师我的风采所迷倒了?啧啧啧,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十郎,我们是没结果的。”

君长宁脸孔都有些扭曲起来,这人说话能别这样恶心吗,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自恋难道让他有成就感,瞧了瞧那张已经有了皱纹的脸孔,君长宁只觉得自己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知道了自己的小名,整天十郎十郎的叫的那叫一个欢快荡漾:“老师,你想太多了。”

君十郎当然不知道,他的口风紧难套话,但身边还有个十分实在的齐家在,哪里是程越无的对手,一开始还保持警惕,殊不知几句话下来,这位直接把话儿都掏空了。程越无也不在意,伸手将心爱的弟子抱在凳子上,这才说道:“十郎你看,老师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所以字体也带着几分洒脱。这几日我观你读书习字,旁的是有几分灵性,怎么写字却忒的匠气。”

君十郎也知道自己的的问题所在,两个时代的思想可不是那么好融合的,如果是硬笔字法的话,多练练就成了,但软笔书法就颇多讲究。当下抿了抿嘴说道:“我之前是照着字帖来练字,难道不对吗?”

程越无哈哈一笑,似乎很喜欢看小弟子苦恼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臭小子,当然不对,观字如看人,刚开始练字的时候,临摹字帖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以后呢,难道你乐意一辈子写别人的字?”

君十郎暗道,自己如果能写成王羲之那样的,就算是一模一样也没问题,他又不打算做书法家。程越无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别急于求成,你的资质已经非常不错,以后每天挤出一个时辰来练字,总有一天你能写出只属于你自己的字体来。”

一听这话君十郎差点没扑街,这家伙确定不是耍弄他吗,要知道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除去白天的课业,基本上把他的闲暇时候都占据了,这家伙,就是看不得别人舒心,师傅什么的,果然都是混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