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桐也不管她们俩,只一笑,转头吩咐人该上茶上茶、该上点心上点心,并不费心找话题与她们聊。而这两位公主似乎也并没有跟她闲聊的心思,坐下来喝了会儿茶,便起身要告辞。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月,帝后正式完婚,新康少不得要带着嘉桐进宫去朝见皇后王娴。

送走了卫涵,嘉桐回去华茂堂见新康,新康先前已经问过她们玩的高不高兴,此时就对嘉桐说道:“我瞧着四娘对王宣印象不错。”

杨劭虽然竭力想做一个温和仁爱、受人称颂的明君样子,可他本性里的霸道和任性却是掩藏不住的;与他相反,凌轩志恰恰是个表里如一的谦谦君子,无论是情感层面上想获得更多人的认同、还是理智上想成为一个符合典范的温润君子,都让凌轩志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体贴周到、谦和可亲的少年。

嘉桐她们的犊车依旧是绕到后门进去院内,卫嘉棠和卫嘉梓两兄弟接了她们下车,便一同从后楼梯上楼,行经二楼窗户的时候,嘉棠还指着远处说:“阿姐,那就是萧师兄家。”

“然后萧兰就急了,将车帷一掀,当面问状元郎是不是叫谢如安,又问他是不是痴心妄想求娶高门女。谢状元回话十分之绝,‘某虽的确名叫谢如安,却从无攀附权贵、求娶贵女之心,生平只求娶一绝色女子为妻,于愿足矣。小娘子想是认错了人。’说完便扬长而去。”

卫仲彦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道:“你也不用急,先写信与你姑丈商议一下,卢侍郎那里,你也可以去请教一二,左右温勉与我提起此事,也只是为了试探你有无此意,你放心,他不会真的贸然提亲的。”

新康说道:“于他来说,是有些难,毕竟根底不在京里,但有卢家帮衬,也便不难了。”

出去的管事娘子恰在这时进门:“小娘子,按您的吩咐,护卫们都去前面酒肆里避雨了,奴婢还遇见了萧郎君。”说着往边上一让,一身玄青袍子的萧漠走了进来。

“唔,他有功课。”她才不是独自出门的,身边跟着好几十人呢好么?嘉桐想到外面等着她的卫士们,忙告辞,“我已吃饱了,这就要走了,师兄慢用。”

大通坊位在城中西南,离胜业坊相当之远,待嘉桐他们到的时候,已近巳时中了。嘉桐不欲吓到农人,只带了兴元兴时和白芷绿蔓并四五个护卫往里走,其余人等都被她留在了十字街中心处等。

“……”被扔下的嘉桐一时无语,又觉得只剩她和杨劭在亭子里不太好,便道,“我还是回太后那里等吧。”

嘉棠应得爽快:“好,就这么办!”

“那要是两人同时投,都把对方箭矢碰出去了呢?”卫涵问道。

有了这个想法,在诰敕下后,一连过了两个月,朝中上下准备圣人大婚典礼准备的如火如荼,兴平却都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既没有去找萧逐兴师问罪,也没有再在宗室中活动,让王太后和萧逐在诧异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嘉桐捕捉到新康的意思,立刻把扇子一丢,扑到新康身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道:“阿娘的意思是,无论我有什么想法,阿娘都准我去做么?”

嘉桐忙向旁边避开,说道:“萧探花太多礼了,我真的没有在意此事。再说,就算刚才龙舟赛看的没趣儿,这会儿听了萧探花讲进士宴的趣事,也已大大增了大伙的游兴,萧探花又何必介怀这点小事?”

“好啊!”卫涵立刻赞同,“我正觉得坐在这里闷,要是直接就下去坐车回去,那这一趟可真是闷透了!阿乔,我们走吧!”

嘉桐见她神色关切,想来是惦记王娴,便道:“我还是上次赏花会入宫的,此后一直未曾进宫给太后请安。”说完见王妧有些失望,又道,“你放心,令姐在宫中有太后照应,必定无事的。”

嘉桐忙把凌茜和卫涵拉回桌边坐下,又将窗帷放好,等到仆妇来回禀说已将温家两位小娘子请到的时候,便起身到门口相迎。

嘉桐拉了一把欲反驳哥哥的卫涵,接话道:“三哥都知道四姐是爱说笑,就别吓唬她了。我们不过是听说萧探花当日策马游园的盛况,心里好奇罢了。”又转向萧漠笑道,“若有唐突之处,还请萧探花莫怪。”

新康摇头道:“快别说这话了,我都瞧着这孩子憨的没边儿了,真担心旁人随便弄些好吃好喝,便把她哄走了。”

这是打趣他常眠花宿柳,日日晚起,谢如安并不以为意,还笑道:“今日有正事嘛!几位刚才在谈什么,这么高兴?”

“虽不曾被罚,也出了一后背的汗。”凌轩志叹息着松了松衣领,“还布置了新功课。”

卫仲彦点点头,道:“这么说,你们二人都尚未取字?”

嘉桐顺势轻拍了她掌心一下,笑道:“早让人给了你身边侍候的小蝶了。”

萧漠微窘:“莫胡说!我毕竟是外男,怎好随意乱看。”

“那你还不从头好好讲过?”卫涵嘻嘻笑着推她的额头。

这时代还没有蒸馏酒,本来酒中酒精含量就低,嘉桐买的又是桃花酒,喝起来跟饮料差不多,所以两人虽然各自喝了不少,却并没有酒意,倒是助了谈性,杂七杂八的说了不少趣闻轶事。

王太后心里从没瞧得起平民出身的洛太妃,生平也最不喜别人拿自己和洛氏相提并论,一直认为洛氏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女子罢了,所以在洛氏面前每每都要拿出原配正室的款,力压洛氏一头。好在洛氏也乖觉,在她面前从来都老实本分,半句话不敢多说。

杨劭道:“兴许是吧,虽然眼下看不出他有没有谢安的才华,但此人文武双全,不仅文辞华美,还能言之有物,实在很难得。”

“……”嘉桐倒真想掉头就走,可是她若真的走了,杨劭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小娘子,圣人说厅里闷,已经进了垂花门,在翠薇园等您。”

“礼貌上总是要请的嘛。”嘉桐讪笑道。

顺安郡主点头道:“你看看她的驸马兰光义就知道了。要说当年兰光义也是长安四公子之一,是与卫太傅齐名的人物,无论才学人品都算值得称道,那时兴平下嫁兰光义,我们这些人还艳羡了好久。可谁知道那兰光义竟只是个表面光鲜的,不但风流成性,还不通庶务、只会空谈。早先有仁宗皇帝宠着兴平,尚看不出来,到了先帝的时候,兰光义接连坏事,到现在还不如我们家这位,连个实职都没有了。”

嘉桐回道:“我们大赵如今国富民强,又有精兵百万,凭什么还要以委曲求全、下嫁公主去和亲,来获取一时安定啊?且不说那新可汗提出和亲,是真心与我国交好,还是只是为了麻痹我国而使出的权宜之计,只说去和亲的公主,好好一个女孩儿,不过十几岁,就被迫背负起这么沉重的担子,去国离乡,从此再不能见父母亲人,您不觉得很残忍么?”

“大都护言道,‘卫霍功垂青史,某何堪相较?某受先帝之恩,负定边重责,一心只思守土安民四字,至于如何行事,各人心中自有论断,某所行者,乃某之道也。’

果然在嘉棠喝了一杯茶之后,那个说书先生又开始讲新的故事了。这次他讲的是一个游侠游历四方、替天行道的故事。

这次新康终于开口称赞:“好!身为男儿就得有这般志气!”当下就吩咐人去库房找一方青玉砚台给儿子,等说完儿子的事,看见嘉桐手里的纸,又问她,“你这是都列好了?”

嘉桐是理科生,地理本来就学的糊涂,现在的地名她更不知道哪是哪,不过阿娘好厉害!竟然连宣州离海岸线多远都知道!她不禁用崇拜的目光看向新康。

另一边新康大长公主府里,新康也在问女儿花园里的情形,还问嘉桐觉得王娴和王妧哪个好一些。

他这样前呼后拥的过去,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围观在斗琴的亭子边的人很快向两旁散开,纷纷矮身行礼,只有弹琴的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曲调中,始终目视琴弦,除了弹琴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嘉桐被杨荣拖出去好远,才尝试着挣开她:“表姐你急什么,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