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冰殿?这是太后叫杨劭过去看看小娘子们吧!嘉桐就笑眯眯的问杨劭:“表哥去给太后请安了么?”

“我真不知道她们忙活什么,难道连这点眼色也没有么?王家姐妹可从一早上就在太后身边了,就没跟我们一块候着,她们还争什么?再争能争得过王氏女?”卫涵摇头道。

这次太后特意携了新康的手,没有要侄女们扶着,反而让她们去跟那些小娘子一起走。倒是嘉桐跟着母亲,走在了前面,杨荣姐妹俩也服侍在太后身边,就与嘉桐走在了一起。

嘉桐跟着走了一圈,赚了一只白玉牧童骑牛摆件和一对白玉佛手回去,等她把自己屋子倒腾了一回,悦性斋那边也重新布置好了,一家人齐聚正房华茂堂用晚膳。

卫仲彦回道:“就他这没长性的样子,还出什么仕做什么官?将来能做个不败家的富家翁就算不坏!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只能做个膏粱纨袴了!”

新康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同母妹,先帝在日就时常参与朝政,影响先帝的决策。后来先帝故去,未立太子,更是说服祖父与她一起拥立了小皇帝杨劭。权势之盛,别说在皇族里无人能掠其锋头,便是一干朝廷重臣,见了新康也要恭恭敬敬,遇上军国大事都忘不了问她的意见。

“李家呀,”卫涵拉长声调,“难怪。最是一个自负姓氏,瞧不起旁人的。”

其实嘉桐说的是真心话,那是太后选儿媳妇的场合,去的一定是各家贵女,嘉桐之前也没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个个都是一副玲珑心肠,满脸笑容心里却不知想什么,每每都觉得累得慌。还不如杨荣那样的呢,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甩脸子,省的猜来猜去,累心。

嘉桐见母亲没有了追问的意思,暗自松一口气。那天她口快说错话,让新康以为她跟杨劭有了不同寻常的感情,结果就一直被“追查审问”到了今天。天地良心,她跟杨劭可真只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表兄妹之情了!

这样的阿乔,怎么能不是他的皇后呢?杨劭默默拿定主意,下次见到姑母,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求姑母成全!

卫仲彦回道:“应考进士科。说起来他父亲你应该知道,就是故于任上的原朔州刺史萧绪之,他当年迎娶鲜卑女慕容氏还惹的萧氏族长大怒,被王李两家嘲笑许久。”

她语气十分严厉,话一出口,不止杨荣胆战心惊,杨葳也吓的离席而站。卫家姐妹看情势不对,跟着站起来,彼此对看了一眼,不知该不该退出去。

卫涵开口解围,自然就有人跟着出面岔开话题。接话的是个细眉细眼的小娘子,她穿着藕色罗衫桃红裙子,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都捂在脸颊上,似乎有些羞意,眼里却分明闪着调皮的光芒,让人见了也忍不住想笑。

凌氏点点头,带着两个女儿上了船,刚走到船头,一身绯色春装的新康大长公主已经迎了出来:“有劳阿嫂亲自过来,本该我去见的。”

凌轩志也知道,他只是来和嘉桐打一声招呼,此刻目的已经达到,而且嘉桐身边还有别人,他也就没再多说,告辞离去。

兰瑜敏见他们两个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对彼此的态度都十分亲近熟稔,又想到刚才嘉桐提及王氏姐妹,暗示后位归属,似乎她自己对参选皇后毫无兴趣,就暗自叹息一声,生平第一次对嘉桐产生了几分羡慕之意。

其实自己也并不是很想做皇后呢,可是这话,兰瑜敏却不敢对母亲说。在赏花宴结束后,回到府里面对母亲的询问时,也只能着重讲出太后对王氏女的特殊待遇。

“……到觐见的时候,是王家小娘子扶着太后出来的,听卫表妹说,王家姐妹昨日就进宫了,且早就见过了圣人。”

兴平眉头皱的死紧,问道:“卫表妹?你是说,新康的女儿也进宫了?那她的女儿也跟你们一起在偏殿等着了么?”

兰瑜敏看出母亲的不悦,可也不敢撒谎,只能低声回道:“并没有,表妹是跟在姨母身边的……”

“哈!我就知道她准掺合这件事了!这个王太后简直欺人太甚!凭什么这样的场合只邀了新康去,那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就什么都不算了吗?你又哪里不如她的女儿了,竟然让你跟那些臣子的女儿在一起等着!”

兰瑜敏见她动了真怒,忙伸手扶住兴平的胳膊,安抚道:“阿娘,我看这事与姨母未必有什么干系,必定是太后早有决定,要立王氏女为后,这才有意抬举王氏女的!”

兴平一推女儿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傻孩子!就算是王太后要立王氏女,新康也不可能不知道,她既然知道,怎么就不能给我们传个消息,不让你去趟这趟浑水,免得给人家做了陪衬、被人踩在脚底?而且王太后此番抬高的可不止王氏女,还有她新康的女儿呢!这皇后是姓王还是姓卫,可不好说!”

如果姨母跟你说了,你会相信么?兰瑜敏想到上巳节时母亲和姨母的不欢而散,悄悄叹了口气,又解释:“我看今天的情形,卫表妹一直躲在边上不曾出头,反而王氏女和萧氏女都大出风头,我想,姨母要是有意让卫表妹做皇后,肯定不会这样安排吧?还有,我跟卫表妹在一起的时候,还见到了韩国公府的凌四郎……”

将凌轩志跟嘉桐之间的情形向兴平学了一遍。

“她倒思虑周全,早就安排了退路。”兴平听完怒气稍歇,她沉思半晌,忽然揽紧了女儿说道,“好敏儿,你比不了你卫表妹,她不做皇后,还可以嫁凌家的儿郎,你却有这么一个爹碍着你的前途,咱们只能往宫里使劲……”

另一边新康大长公主府里,新康也在问女儿花园里的情形,还问嘉桐觉得王娴和王妧哪个好一些。

“都没说几句话,也分不出谁好。”嘉桐老老实实回道。

新康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一盏茶,闻言笑道:“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那萧家的小娘子呢?你与她可不止见过一次了。”

嘉桐回道:“她么,人生的美,又是有名的才女,自然是好的。”

新康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嘉桐并不是很喜欢萧芸,于是直接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和她玩?”

在母亲面前,嘉桐也不掩饰自己的喜好,笑着回道:“她太聪明了,您都说了我傻,我哪还会和太聪明的人一处玩耍?”

“嘁,你这意思,是说荣娘、葳娘,还有卫涵、凌茜都不聪明是不是?”新康斜睨着嘉桐说道。

谁想到嘉桐居然认真想了想,还点头:“我们五个都没有萧芸聪明。”

新康无语:“没出息的样!行了,去瞧瞧阿棠今天的字写得怎么样了,给他送点吃的去!你阿爹那里有客人,你也打人问问,要不要点心。”

嘉桐笑嘻嘻的应了,告退出去,先询问下人,得知卫嘉棠正在悦性斋临帖,阿爹则在悦性斋南面的吟风轩待客,就先去厨房挑了些点心,一半自己带去给嘉棠,另一半先放着,打了人去吟风轩问,若是需要,就让人送过去,若是不要,就先留着。

安排好了以后,嘉桐带着两个侍女慢悠悠出了垂花门,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一路漫步到悦性斋外,然后让守在悦性斋外的小厮接了点心,打两个侍女回去,自己推开悦性斋的门,进去看嘉棠。

不料她刚推门进去,先就看见厅里站着一个身穿竹青色襕衫的陌生少年,嘉桐不免惊愕,脚步一顿,跟在身后的小厮新墨“呀”了一声,问那少年:“萧公子,您……”

此时嘉桐也认了出来,这少年正是那日去西楼借书的萧漠,可是萧漠在这里,新墨刚才为什么不跟她说呢?她不由疑惑的望向新墨。

“是刀风小哥说,卫太傅那里有客人,请我到此稍等,”萧漠没等新墨询问,先解释,“不知小娘子要过来,实在唐突失礼。”他说着话,向嘉桐作了一揖。

嘉桐忙回礼,道:“不怪公子,是我不知有客在此,打扰了。”

她刚说完这句话,屏风里面就响起嘉棠的声音:“阿姐!你回来啦!快来看我写的字!”居然不像以前那样丢下笔就跑出来了。

新墨看场面尴尬,忙先认错:“小的刚回来,并不知萧公子在此,都是小的没问清楚,请小娘子责罚。”

嘉桐自小是卫仲彦亲自教的读书写字,外书房是她常来常往的地方,除了凌轩志他们这些卫仲彦的学生,还从没有在这里遇到过别人。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传统的闺阁女子,并不羞涩扭捏,而是态度自然的吩咐新墨:“你的罚先记着,还不快去给萧公子上茶!”

又吩咐端着点心的小厮把点心放到矮几上去,自己跟萧漠道歉:“……若有怠慢失礼之处,还请海涵。”说着福身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