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双目炯炯有神。他坦然的从亦将身前走过,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之上。“我朝任官举荐孝廉,但凡人才皆可由州郡一级官员推荐至朝廷参加考试,每二十万人一年得一名额。然我大将军府虽然不比朝廷,任人也唯能力者而用之,不如由你自己来说说,你有什么资格来为自己保荐,保荐的又是什么能力?”

此时若应了亦将的话,他杨京便就是纯粹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之辈,但实则连自己为侍卫定下的买命钱都不肯出,十几年的声名还不一招俱损了!

但他一想到昨天亦将的步步逼人和胆大妄为,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否有所不妥。难道这个小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吗?

亦将指了指明湘和被捆成一团的侍卫们。“你手里区区一个小妾的命就想换二十多个杨府侍卫的命,你当我跟他们一样傻呢?”

“诺。”小个子应是,向院中的屋里走去。

“孔婶,我们回来了。”亦将推开栅栏门,把买来的蔬菜放到厨房中,自己走进屋内换了一身粗布衣裳。他小心的把玄色的喜服叠好,放到包裹之中,回身从衣柜里抽出一根白色的布条绑在手臂上。

杨京缓缓闭上双眼,暗地里恨恨的咬牙。

明湘听到刘勋的话知道不妙,对方根本没想给亦将开口的余地。她一下子也跪倒在地,张口就想为亦将分辩。

亦将也不着急,笃定他一定会接下此局,悠哉悠哉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亦将一口饮尽盏中的酒水,把杯盏随手递给旁边站立的明湘。

“公子,家族宗老已经全部到齐,都在等着公子的出面。”小厮从地上狼藉的碎片也可以推断出杨京此刻的愤怒,思考不敢靠近龙卷风的中心地带。

两万两黄金,以杨京之名支取,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解释过去的。

杨京在巨大的愤怒和压迫之中又找回了自己的冷静状态。

既然如此,反正大事已近,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绑架家族宗老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直接趁机而起,也省得自己每次想要参政还要被家族宗老压制。

只要他与吴停大事一成,他就是下一任丞相的不二人选,又有谁会再去计较那两万两黄金和区区虚名呢……

杨京打定主意,慢慢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又回到了那个高傲出尘的世家公子模样。

“带我去见各位宗老。”

“诺。”小厮应下。

*

亦将斜靠在一间街巷的店铺前,眺望着远处安宁侯府的车水马龙,嘴角挂上了微笑。

“愚不可及。”

这样一个蠢人,是如何在洛阳之中站稳脚跟的?

事出反常即为妖,杨京非但从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动机,以及明湘与自己在一起的原因,并从这里下手。他反而选择了最愚蠢的应对方法,逐渐顺着自己的安排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死路。

是杨家没有聪明人了吗?

不对,若杨家真的没有明眼人,那杨京现在早已入仕,风光无限了。只等着摇摇欲坠的大楚朝倒塌的一刻,一定会连杨家这颗优质的小苗一起连根拔掉。所以,让杨京游离于朝廷之外积蓄声名才是最为明智的方法。

只可惜杨家的智者也无法挡住一个蠢材不断地作死。

但是,背后推着杨京一步步走向悬崖的人又是谁呢?不会是李家和林耀,因为他们谁都不愿意失去第三方势力的制衡,看着对方做大。不会是楚桓帝,因为不管是林家和杨家哪一方成为外戚,对他来说都不会是好事。相反,倒是一直保持这个局面最为稳妥。

看来,这朝廷的水,远比他看到的还要深啊……

亦将缓缓抬起头,洛阳的天空,充满了暴风骤雨前的宁静。

“亦公子。”明湘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你看这两匹布料哪一个更好看?”

明湘一把把正在呆的亦将抓到店内。她左手托着一个淡红色织锦的布料,右手则是浅蓝色的暗织丝绸,把两匹布都披在亦将的身上端看。

“浅蓝色的比较适合你,清新文雅,温柔和顺。”亦将看着默默思考的明湘,中肯的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还是红色的好。”布店的老板笑呵呵的看着,“这位公子尚且年少,正是意气风的时期,用蓝色未免沉闷,还是艳色为好。”

而且他不管怎么看也觉得亦将带点邪气不羁的气质与红色再匹配不过了。

明湘也不由得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亦将还没反应过来,明湘就和店老板敲定了价格,她直接伸手就想从兜里摸银子,亦将随手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既然明姑娘喜欢,那就两种都买了罢。”

“你想得美。”明湘剜了他一眼,抢过他的银子放在荷包里,把自己手上的钱递了过去。

亦将莫名其妙的看着明湘,不知道生了什么,反倒是店老板笑个不停。“这位公子,这红色与蓝色的两匹布可都是男人才会穿着的材料和花纹。”

言下之意,明湘挑这两种布料自然是为了给亦将作衣服的。

亦将尴尬的笑了笑,瞬间明白生了什么。

难怪明湘不乐意,原来她要给自己做一件衣服,结果自己这不是又厚着脸皮要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