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衣奇道:“这有什么有趣的?你要喜欢,满大街的瓷车马瓷碟子,一吊钱拉一车回来。不过一个珠子,也值得抢?”

第一个要来的自然是大姑奶奶鵷纹以及其丈夫,他们来的很早,看样子是想在家里混一天了。外头丫头报信的时候,罗衣等姑嫂都迎了出去。

只是这功臣未免有些不开心,大舅母不过面上情,三舅母端庄的跟庙里的菩萨一样,真正疼她的不过是外祖母和她母亲。可她外祖母不管家,母亲也只是做客,行动上就有点不受重视。更加跟萧家姐妹合不来。两年孝期下来,居然只混了个眼熟。还不如华彩天天跟着二房的混,好歹也能接三两句话,于是更加不爽了。但不爽也没办法,谁让这不是自己家呢?

萧氏便对着华彩呵斥一句:“你是个死人呐!妹妹被欺负,你也不知道护着!”

“烟烟?好诗意的名字!”罗衣看了那丫头一眼,又转头对华彩说道:“表姐必定是个才女了。”

等到姑太太安顿下来,罗衣一行人也回了院子。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姑太太一行人梳洗完毕就要开席。罗衣也懒得再翻出绣活,只倚在榻上翻着从绍衣那里偷渡来的市井小说,大名鼎鼎的《三言二拍》。这类书虽然不是,但是咧好似闺阁女子看着也不是特别好,所以她从不敢带到书房去,锦绣知道了不过啰嗦两句,要让她哥她爹知道,那就死定了!在那两个大男子主义的眼里,女人就该只读《女戒》的。为此罗衣不免腹诽,糟蹋了二嫂子一身好才华!不过就如今男人对后院的无视程度,特别是二老爷这种典型的反面教材,倘或做妻子的真只认得几个字,后代必然几乎百分百的报废率。整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腐儒们果然是毁人不倦!

“母亲您这是什么话?您自然是长命百岁的。”三老爷接口道:“至于姐姐,自家兄弟姐妹,哪能不照看呢?”

罗衣点头,她也不想生分。有个兄弟多好啊,二哥虽好,但总觉得更加靠近爹的感觉。那话怎么说的?以后出嫁受委屈了,娘家也得出几个能砸板砖的兄弟。绍衣的味道与锦绣有些相似,总能让人很安心。

婆子正想反击,回头一看,是三房的宝络,旁边还站着三太太,霎时间尴尬无比:“三太太安,五姑娘安。”

“你们年轻不知道,这时候亏了底子,吃亏在后头呢!何况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叫你乳母好好盯着才是!”

余悦安叹道:“你本无内眷主持中馈,如今又要等三年了。”

黄氏没有追问,只淡淡的说了句:“若是过了你们谁,我死不瞑目!”

“呸!你怎么不说是看上三姑娘了?”锦绣脸一红,倒也不忘反击。

“我只觉得胸闷,二丫头陪我走一走。三丫头先把包袱带回去,再洗把脸。早点过老太太那边也好。”

黄氏接到信后,带着儿女奴仆齐齐在上房等待。罗衣也难得与兄弟们处上半日。趁此机会,锦绣把几个兄弟从大到小,依次介绍了一遍。分别是大房的大爷绍世,二房的二爷绍熙,大房三爷绍述,大房的四爷绍衣。再有三房的五爷绍承和六爷绍隆。其中四爷绍衣,罗衣是有印象的,她屋里那对栩栩如生的绢布翠鸟,据说就是这位爷送的。想想自己的出身,招来柚子轻问:“四爷……是吧?”

锦绣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捏着罗衣的胳膊道:“你这个小鬼,越嘴里没个章程!叫人听见了,你怎么做人?”

锦绣脸一红,拉着罗衣就跑。罗衣回头只见便宜妈笑着摇头,突然一阵心酸,自家自家老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了。只希望是灵魂交换,好歹……身体还在……

小美女突然抬头,盯着周依莲看了半天,周依莲依旧做梦呢!也呆呆的望着人家。

罗衣混混霍霍的跟着众人一路笑闹观礼,一直送到二门口,眼泪再忍不住唰的掉了下来。于氏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却阻止不了她压抑的啜泣声。锦绣带着盖头,在喧闹声中,清晰的听到了罗衣那微弱的哭声,与刚才老太太大伯母略带夸张的哭很不一样。锦绣脚下一顿,强忍住没有回头。母亲过世之后,两姐妹真正的相依为命整三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眼泪也忍不住再次滑下,滴在绣花鞋上,溅起微弱的水花,霎时消失不见。

天渐渐黑得透了,罗衣逃了席。原本喧嚣热闹的婚礼,像一团棉花似的堵的她胸口很难受。走回自己的院子,丫头们都跑去看热闹了,听着远远的嬉闹声,倒显的这里更加安静。

看着空了得东边屋子,突然觉得寂寞侵袭到骨头最深处。这个劈出来的院子,原本窄的有些转不过身,此刻却觉得空荡荡的。

毫无形象的坐在台阶上,看着灿烂的星空,夜凉如水……

“三妹妹,你怎么了?”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罗衣抬头一看,华章正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此刻,她不想再遵循什么礼仪规范,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并没有站起身来行礼。

“回屋坐着吧,地上凉,小心肚子疼。”

罗衣双手撑着下巴,摇了摇头。

沉默……

罗衣摸摸脸,果然又哭了,妆恐怕花的不成样子了吧,也不知对面这位兄弟有没有吓到。

“二妹妹出嫁是喜事,你到底怎么了?”

罗衣顿了下,才轻轻的说了句:“雏鸟的妈妈,飞走了呢……”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罗衣抬头看着华章:“你怎么来了?”

“呃……就是随意走走……”华章脸红的说。

“那你继续走吧。”

“三妹妹……”

“干嘛?”

“呃……你们姐妹感情真好。比那一母同胞的还亲些。”

罗衣心情不爽,直接刺了句:“比不得你们礼出大家,嫡庶有别。”而且还是天壤之别!哼,嫡妹不敬庶姐,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华章刚退下去的脸色又变的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老娘心情正不好,你送上门来吵架么?

“我就是夸你们姐妹情深。”

罗衣假笑:“是啊,特别是我们这种非一母同胞,更是难得。简直可以写进《女诫》里,做天下人的表率是不?”

华章被说的熄火了,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望着罗衣呆。

又沉默了半晌,华章才说:“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恩,我知道。”罗衣很是敷衍,华章看不看得起她,说真的,只比家里倒夜香的婆子看不看得起她重要一点点。

“刚才……抱歉。”华章又憋出了一句话。

罗衣不耐烦了:“大表哥,男女有别,你还是先回去吧。”叫人看见了又叫什么事?倒霉的还不是她?这年头对女性苛刻,她的三座靠背山还倒俩座了。想想姑母萧氏说起华章那得意的仿佛他儿子小镶钻石的表情,顿时一阵寒战。脑海霎时又想起天涯熟悉的界面——八一八我那极品的xxx,囧了。

但华章怎肯放过这难得的独处:“三妹妹……”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罗衣已经到临界点了。

华章憋了半天,才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三妹妹,嫁我可好?”

罗衣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是想跟我私奔么?……不知道古代的小女孩怎么回绝这种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立刻站起来,抬腿就往屋里走去。

没想到华章居然果断利落了一回,抓着罗衣的手腕不放:“三妹妹,我会对你好的!”

我勒个去,你想害死我啊!尼玛你没见过你妈看我的眼神吗?久违的口语闪过罗衣的脑海,身体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抬脚一踹,正中华章的膝盖。华章吃痛,手自然松了许多。罗衣趁机跑回房间,碰得一声关上门。轻呼一口气,还没放松两秒,又慌乱起来,那个呆子要是不走怎么办?这种日子,无论被误会成缅怀锦绣,还是与她有关,都是很麻烦的事。正想出去彻底解决了那个麻烦,就听到外面传来绍衣的声音:“大表哥你真是,吃醉了酒还跑错院子了。这是二哥的院子,你们家在后头呢!”

然后只听到一阵喧闹,又呼啦啦的的走了。罗衣才安下心来,点了灯,洗了把脸,又把妆上好,悄悄的回到上房去了。刚才的插曲,放佛就一阵烟,风一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