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那会还丢到橘子的领子里,把橘子吓的哇哇大哭。闹的太厉害,让大伯母知道了,狠敲了他一顿,把那些都丢掉了。”锦绣摇头笑道:“说来你们俩一样大,小时候没少在一起淘气。如今大了,也别生分了才是。”

罗衣被吓了一跳:“何事?”

“太多了吧?”

一双青色的靴子停在眼前,锦绣与罗衣不由抬头。只见那素服男子面露不忍,轻轻说道:“莫哭了,哀毁至此,怎慰尔母在天之灵?”说完,也不等她们反应,就大步离去。

“不是,只是……”段妈妈捂嘴哽咽,只是肺不成了……

要知道文官至贵不过翰林,还有非翰林不得入阁之说。对于萧家这种以科举立足的家庭来说,翰林那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就是被翰林摸一下,都觉得体面有增加了些许。更别说结亲了!何况二老爷才七品,翰林学士就算论品级也比他高两品!这门亲事绝对的高攀!即使是侄孙女,那也是高攀!何况于家几代不分家,自来被视为佳话的。

“谢母亲!”

罗衣囧了下,看着锦绣的笑脸,总算平复了点心情,至少这个姐姐还是不错的?不会是面甜心苦那种吧?又暗骂自己:蠢啊,面甜心苦的,犯得着带着你四处走又教你这教你那的么?不管,先信了再说,不然真没法混了。

罗衣缩缩脖子,看样子这位姐姐气的不轻。跟那位大小姐感情很好么?还是物伤其类?“姐姐以后必定嫁到书香门第,而后有个青年才俊的姐夫,再来个大小齐登科!”

走进门内,只见锦绣黏在母亲身边撒娇,二太太黄氏眼角的鱼尾纹都笑的温柔。罗衣看的有点触动,行礼轻轻唤了句:“给母亲请安。”

我勒个去!这梦也做的太久了吧!?

“什么叫做四处跑!?”老太太声音尖锐起来:“死了男人回娘家的也不少,你嫌女儿晦气是不是?”

“你怎么说不通?”老太爷也生气了:“守寡的女儿回娘家是常有!可是孝都不守,人家怎么看我们家?”

“我不管人家怎么看!当初要不是听你的,也不至于把姑娘嫁的那么远!”

“曹家本来也在京城,不过回祖籍了。京城里的官十个有九个是外省的,除了勋贵,谁家不是满天下四处跑呢?你简直无理取闹!”

“那也是你说姑爷定能考上进士才许嫁的,如今连个举人都不是!一辈子就只知道借酒消愁!出息没有,通房倒一大堆!这就是你找的好女婿!”

老太爷火了:“当时谁看的爱的跟什么似的?儿女婚事,你不同意我能自己做主?”

“那也是你先引来的!”

“好,好,我引来的,都是我做主的!既然我这么做的主,女儿也不必回来了!出嫁从夫,有本事让她儿子考到京城来!”说罢,老太爷甩袖走了。老太太立马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劝说不止。

过了两天,不知道是老太爷不想跟老太太计较,还是老太太哭功过于彪悍,大老爷和二老爷联袂出去陕西看妹妹去也。虽说是去看,但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接回来,因此这好与不好都不重要。爷们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嫡亲的姐妹,死了男人当然是要照看的。大太太就有些不乐意了,自古婆婆和小姑就是压在媳妇头上的两座大山,小姑总是要嫁出去的,忍了也就忍了。但现在小姑又回来了,她是当家太太,难免有冲突,到时候里外不是人,比当后娘的还憋屈,自然高兴不起来。好在她常年板脸严肃状,大家也不曾看出什么来。

嫡母气压低,绍衣怕连累他姨娘,干脆直接避到二房来,不在嫡母面前现眼。对比罗衣和绍衣的状态,底下人暗地里议论大太太不够贤惠,没见二太太从不对三姑娘说句重话么?再说,比起当家太太来,温和的黄氏在下人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好在下人议论主人,主人从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甚至是永远都不知道的,不然绍衣躺着都要中枪了。

孝期内读书,多少有些无聊。绍衣便招来段妈妈问:“姑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个和气人。”段妈妈笑道。

“那姑父呢?”

“这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当年也是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只是时运不济,始终没考上。”

绍熙笑道:“要我说进学哪是容易的事?哪能个个都考上呢?”

“二爷和四爷必能考上的。”段妈妈奉承。

“借你吉言了。”绍熙无所谓的说。

“姑母有几个孩子?”罗衣问:“到时候我们怕是要准备见面礼吧。”

“是了,我们三姑娘也周全起来。”于氏笑道:“妈妈且说与我听听,我才嫁过来不知道呢。”

“要说孩子,姑太太生的有一子一女,还有个的姑娘。”段妈妈想了想说:“原本还有个的爷,前几年一场风寒没了。”

“那要姑母回来,的会不会带来?”罗衣继续问。

“自然,姑娘必定是跟着母亲走的。祖父母与父亲都没了,难不成丢在老家?何况也要说亲了吧。”这个绍熙倒是知道。

“年纪多大了?”锦绣也好奇了。

“少爷怕是有16了吧?两位姑娘同年,嫡出的小些。同三姑娘一年的,那大表姑娘是年头,二表姑娘是年尾,倒是三姑娘与四爷卡在中间了。”段妈妈不愧是家里的老人,知道的就是多。或者仆妇们早八卦过好几回了?

呃,同年啊,那岂不是接触比较多?不知道好不好相处。绍衣摸摸鼻子,啊,他爹正想给他说亲呢!千万别来个亲上加亲才好,不然一个矛盾,他非的里外不是人不可!

罗衣也想到一块儿去了,冲着绍衣直笑,摆个口型无声的说:“表妹啊表妹~~”要不怎么说近墨者黑呢?绍衣暗自泪流满面。丝毫没想过,从未看过才子佳人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知道了“表妹”这暧昧的词呢?

其实说来当初老太爷顾虑的也没错,很少有孝期到别人家四处窜的。何况是死了亲爹这种重孝。黄氏娘家就在京城,绍熙都没去过。到底带了晦气不好,即便舅舅不在意,也不知道舅母在不在意。好在萧家也在守孝,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也不好说谁晦气谁了。再说老太太还在,她老人家都不怕冲撞,底下的晚辈也只能受着!二老爷虽然知道这样的行为不大符合圣人言——女子就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死了槁木死灰课子读书,死在夫家葬在祖坟里头——但这又是老太太的意思,不从似乎又不孝,更违背圣人的话了。这么想了两天,脑子都打了结,族人尚远也管不了这么许多,索性抛开,只学当今圣上的以孝为天,爽爽快快的出门接妹妹去了。倒让老太太惊了一下:什么时候这榆木脑袋开窍了?真是奇了怪哉!

话说罗衣前生生活在一个极端标准的家庭。所谓标准,就是典型的让人连八卦的都没有。比如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啥的,虽说她妈跟她婶婶姑姑也有吵嘴的时候,但绝大部分情况还是很和平的。每逢年节大家聚在一起滚汤圆,甚至十分蛋疼的做那种指甲盖大小的肉馅汤圆,一屋子人一天做的半死才做了几百个,第二天一天就没了!可搁不住她奶奶乐意啊。一家人边做汤圆边聊天,间歇的夹杂着鞭炮声和孩子们吵嘴的声音,再从电视里传来一句“观众们,我可想死你们了”,好一副天伦之乐图!想着就心理暖暖的。

如今再来一个姑妈和几个表亲,从前世带来的性格来讲,她是很乐意的。人多热闹嘛!可是想想这坑爹的身份,决定还是抱谨慎的态度比较好。谁知道这位姑妈是大伯母版本的还是黄氏版本的?私底下的传言最不可信,老太太的嫡亲女儿,谁敢说不好?即便敢说,也不敢让她听见啊!还是见到人再做判断比较好。再不济继续装死,总挑不出错来了吧?

至于见面礼,姑母那里有于氏去打理,表哥不用送,姐妹无非送几个小玩意。这种任务就直接交给绍衣了,他的小厮来顺在常年的淘换昆虫动物园的磨练下,找几个小玩意还是不在话下的。

果然没多久,来顺就找来了毛茸茸呆在篮子里的假猫一只,还细心的买了素色的。既可以当闺阁礼物,又不妨碍守孝。还有木制的“小桥流水人家”一个。一个葫芦下坠一个铃铛的风铃,闹的罗衣想自己眯下,因为过于廉价,绍衣又让买了一打回来送她。再有不过是个常规的铜制九连环。锦绣默契的拿走前两个,剩下两个不出彩的让罗衣送人——不明情况下,庶女出头者死!古代有风险,穿越需谨慎!

就这样晃晃悠悠直到秋去冬来,丫头推门进来行礼:“二位姑娘安,姑太太快到家了,老太太让请姑娘们去二门迎一迎。”

锦绣和罗衣对望一眼,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