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段妈妈斩钉截铁的说。

白天虽然要侍疾,但最累的并不是照顾病人本身,而是不断有人来探望。神马黄氏的娘家姐姐并姐姐的妯娌,娘家的嫂子就不用说了。外家的,大太太家的,三太太家的,二老爷舅舅家的姨妈家的,一拨又一拨。亲近点的呢,直接请进卧室瞧瞧。生疏点的全靠两姐妹张罗,亲眷们见两姐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犹如双生姐妹一般,一时黄氏与锦绣贤名大涨!哪怕黄氏病中,也有人隐晦的寻老太太的口风,不单锦绣,连同罗衣都被打探了好几次。这些黄氏并不瞒她们,黄氏就是要告诉她们,什么叫做双赢!

四儿回去复命,正巧黄氏醒了。罗衣只好又把包袱再次抖开,给嫡母看过。

罗衣本就跟她不熟,这会儿脑袋里全特么是嫡母庶女斗法大全,更是吓的不敢擅动。倒把黄氏看乐了:“瞧瞧你妹妹,听着父亲就吓成这样,倒让我想起你们二哥,那会子老爷一说查书,也是这么个鹌鹑似的!”

“勋贵不好啊?”罗衣囧了,以往看小说,不全奔着神马世子候爷去的么?

“那柚子跟我去一趟吧。”罗衣叹口气说,内心表示橘子很抽风,这家人选下人的眼光很不靠谱。

再再再然后,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过来哭了一阵,继续牺牲帕子一条。

“惟才兄甚怜香惜玉!”好友余悦安走至范世俊面前拱拱手。

“蕴秀兄怎么也在此”

“黄氏夫人乃我表姐之小姑。”余悦安答道。

“原来如此!”

余悦安叹道:“你本无内眷主持中馈,如今又要等三年了。”

“无妨,这事议亲的时候便知道了。”

余悦安一惊:“此话怎讲?”

“你也知内子过世没得两年,家慈也仙去了。我那女儿接连守了五年孝!就如黄氏岳母担心的一般,我也怕她日后不好说亲。”

“那就更该早日成亲才是!”

“一时间哪寻得到?”范世俊摇头:“我也是偶然听见有人议论岳母贤名才动了求娶的心思。当日岳母也不瞒我,早与媒人说清,一则女儿还小至少要留到及笄,二则她怕也…总归时间上也差不多。”

“只是这……与日后侄女说亲……?”

“且听我说,即便守孝三年,我家大姐儿也不过十四岁。只要两年!”范世俊伸出两根指头:“大姐儿能与她相得,就能借得贤名不让人那么挑剔了。不然娶的别个,倘或不好,倒还不如不娶!”

“这倒也是!”余悦安不由点头。

“再者,”范世俊接着说:“你我也知,‘如同己出’乃妇人常挂嘴边之言,可要做到何其容易?不过是面上情。适才我在内里,却见她那庶妹哀痛欲绝!想是真心爱戴嫡母。日后黄氏贤名必定更甚,有母如此,也不怕她是刻薄小气之人。”

“还是兄台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范世俊苦笑:“有甚好说,我倒宁愿内子依旧在世,一辈子不用动这心眼才好。”

余悦安默然。

萧家并非豪门世家,丧事不讲究极尽奢华。摆过三七便,就只是家里人规矩守孝罢了。

三七过后,黄氏族人与萧家人同坐大厅议事。

黄家大舅率先开口:“亲家是素有德行的人家,我那妹妹也给熏陶的仔细了几分,我们无甚好说,今日过个过场罢!”

萧老太爷道:“亲家大爷客气了!有妇如此,是我们萧家的福气。只可惜世事难料,也是我们没照顾好所致,还请亲家恕罪!”

“不敢不敢!”黄家大舅拱手说道:“按理这妇人嫁妆自来留给亲生子女。”黄大舅顿了顿说:“但是妹子既然分的停当,我们也不多说。只把我们瞧一瞧有个数吧。”

“很是!理当如此!”萧老太爷点头道:“绍熙,去把你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拿来,舅爷也做个见证,让他们兄妹三人分了吧。”

绍熙点头,指挥着仆人们拿地契的拿地契,搬箱子的搬箱子。又抬了张大案来,不多久便整理明白。绍熙拿出黄氏留下的信封,先拆开锦绣那份。只见上面写着:“上好水田1oo亩,中田12o亩。缠枝纹楠木匣子并饰若干。金3o两。”段妈妈便捧着一个匣子过来,打开众人一看,里面堆的满满的金凤钗、玉镯子、宝石项圈等物。又有三个十两一个的金元宝摆的整整齐齐。

见众人无异议,又拆开罗衣那份念到:“上好水田8o亩,山地1oo亩。莲花纹楠木匣子一个,并饰若干。金8o两!”满堂哗然,罗衣也呆了!土地在山东,况且也比锦绣少几分,不算打眼。8o两金子,就是八百两银子!这放谁家都是个大数目!黄家人有些不岔!这妹子也太死心眼了吧?便是给个庶女一些,挣些名声罢了,还真当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成?大舅正想出声,二舅忙拉了一把,朝罗衣方向努了努。大舅扭头一看,只见罗衣脸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人已瘦的脱了形。又想起她当时哭的岔气,最后又是晕又是病。心也软了七分,罢罢!当多个外甥女吧,又把不快挥去了两分。

等段妈妈打开匣子众人才明白。匣子内几乎没什么值钱的饰,比起锦绣的流光溢彩,这里单薄的凄凉,只不过三五根细细的金簪并金镯,宝石、点翠几乎没有,多数是银饰。黄家圆满了,最后一丝不快也跑的干干净净。大房的庶子绍衣见状挑眉,黄家还真上上下下都是厚道人,要换成他“舅舅”家,非得重新分配不可,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比嫡出的少,至少那一百两金子非得归到绍熙头上不可。唉,怎么就没托生在二房里,呃,摸摸鼻子,算了,萧家也算好人家了,至少对的不打压,知足常乐、自足常乐!

罗衣到了此时,已经是习惯性的感激。嫡母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能单单用称职形容了。她的东西虽然不如锦绣,但大方向也不差多少。爸爸曾说过,人要学会感恩,才能活的从容。想起自己的父母,罗衣又忍不住掉泪。这绮罗玉户,哪比得上曾经的千娇百宠?爸、妈、你们……忘了我吧……

看着罗衣的眼泪,于氏晒然。当日只有她那个角度看到婆婆指的其实是锦绣。只是两姐妹挨的极近,随后罗衣又跪下了。以至于众人都以为黄氏指的是两姐妹。她当然不会傻到特意说出来,但不免笑话这丫头是个傻的。可是此刻看着黄家众人格外慈爱的表情,再看看丈夫和姑子心痛的眼神,得!傻人有傻福!以后这位小姑子必定与嫡出无异了。果然,黄氏大舅母一把搂过罗衣道:“好孩子,莫哭了。我知你是个孝顺的,只是哭坏了身子,叫你母亲怎么安心呢?”又摸了摸锦绣的头:“二姑娘也是,你是姐姐,俗话说长姐如母,日后还要靠你立起来才是。”

罗衣感到众人似乎误会了,尴尬的跟着锦绣点头。看在众人眼里,更觉得这孩子还真是老实!

段妈妈见到众人的反应,想起黄氏的那番话:“范世俊年纪不小,范家不许纳妾,后宅除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一个主人都没有。谁知道他等不等得这三年孝?若是等不得,出了孝锦绣就16了,说大不大,但这个年纪还没定亲便不好挑拣。何况祖母伯母到底隔了一层。索性我舍了这千儿八百两银子买个好名声,范家不等也得等。即便等不得,被退了亲,人家也定不好说我们的错。”

那时段妈妈也问过:“也不用给这么多吧?”

黄氏极自信的道:“不给这么多,怎么晃花别人的眼?我跟前养大的,多少要给,索性大方些!好儿不吃分家田,好女不穿嫁时衣。我的儿女,日后岂会将这一两千银子放在眼里?”

绍熙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段妈妈也收回神思,只见他拆开自己那份念道:“水田4oo亩,中田3oo亩,京郊铺面一个。早生贵子花梨木妆奁一个,饰若干。黄金3oo两。”众人看着匣内饰,虽不比锦绣,但也差不了多少,纷纷点头,嫁妆给儿子大头才是道理。

黄家大舅母不由有些佩服,黄氏出嫁时,她已经嫁过来了。黄家只有公爹做的7品穷京官,靠的是老家的田土。当日黄氏嫁妆,不过2oo亩水田,3oo亩沙田。饰不过两盒。这才十几年,就让她翻出这么多来,也算能为。再看儿女,儿子不必说,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前途必有的!锦绣定了探花郎,更不用说了。唯一一个庶女,还拢的跟自己亲生的一样。唉,只是老话说的没错,慧极必伤啊。

老太太有些撑不住,二儿子是个榆木脑袋,二儿媳更是言语不丰又常年生病,所以平日里都不怎么在意。但人一老,就经不得这种架势,不由伤心起来。众人一阵慌乱,老太太可有五十五了!一个不小心,非得带了重(g)孝不可!闹哄哄的一阵,各自散去。大厅里只剩下二房几人,彼此对望了一眼,无语……闷声不吭的搬着东西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