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幼虹笑道:“疯丫头,没个正经。我呀,一颗心兀自怦怦乱跳,阿英刚才那些话……唉,妈妈可要好好瞧瞧,我的心肝宝贝,有否稍损一根汗毛?”

许紫英笑道:“旁人如不知情,必定以为是一对姐妹花呢。”

荣成冷笑道:“老子心明如镜,你的酬谢厚报狗屁之至,乃是突施暗算,除掉我这眼中之钉,对么?嘿嘿,杀人灭口,老子可没比你姓辛的少干。”

片刻,两人驰到岔路口,正欲往右拐道,忽闻一声暴戾吼叫,从左面传来,梅敬安一惊,当即勒马停下。

梅昌宗、梅昌武、梅昌文站起身,正要告退,忽闻庭院有人笑道:“嘿,济济一堂,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梅昌平定了定神,凝目瞧去,此人蓬头乱须,手持狼牙短棒,双眼在黑暗里宛若狼睛豹目,不由心下微寒,说道:“既然你不认得我,为何无缘无故冲我下手?你先解我穴道,在下自然相告。”

梅昌平微微一怔,道:“前辈如何知道?”

王泰道:“玉龙子当日蒙6教主恩许入教,位列南方圣火散人,不知感恩戴德,反而图谋不轨,死有余辜。只是玉龙子一死之后,五方圣火散人又复悬职虚设,而褚兆丰亦不识抬举,6教主定然郁愤不喜。”

许三娘、无定、陈宗岳、李尚彪、王泰、汤奎同坐一桌,一菜一汤就着米饭,简简单单吃罢,即回房议事。

只见褚兆丰怒气勃,喝道:“有什么好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原打算另寻隐居之所,岂知你们竟然阴魂不散,一路追了上来。哼,我一时退让,倒教你们这些小辈以为好欺,若不还以颜色,老头子算是白混了几十年。”说罢,猛攻数招,迫退四面之敌,迅即反手从背上大包袱里抽出长剑,唰唰唰,唰唰唰,剑招如电,瞬息刺倒七人,击飞十几柄兵器。

陈宗岳喝道:“褚老爷子,就算你起先在我们眼皮底下悄悄的一走了之,但也一定走不出多远。本教大举而来,岂缺一时人手,不出几日,就会被我们找到你的行踪,还望三思。现在,我们已是三请你老,你要么打道回府,以后怎么着,那是以后的事;要么和大家伙儿再打一场,死的留下,活的走。”

无定越斗越焦躁。他能在教内位居坛主,自非无能之辈,可是眼前对手实在太强,与这等武林中的一流人物交手,如不战决,恐为其窥破阵法而至一败涂地。他在激斗之中,无暇旁顾,而陈宗岳、许三娘等人,均凝神观战,都没现不远处,正大步走来一名身材高大的皓老者。

陈宗岳道:“褚前辈,本教费了许多力气,方才寻到你的隐居宝地,诚意可知。在下请不动你老出山,是礼物太轻还是礼数不周,前辈尽管直言,我等竭力弥补便是。”

黎幼虹回一笑,同梅敬安并肩缓步而去。

当天夜里,小妹妹伤重不治。爹爹妈妈无比悲伤,失声恸哭不止。瞧着床上的小妹妹,兄弟俩怒如狂,一边大哭,一边叫嚷报仇。

李氏生下七公子梅昌平,因是难产,虚弱之躯为病邪侵入,大病一场。虽救治及时挽回性命,但她元气大伤,加上病根难除,自此身体缠疾,每况愈下,时常卧病在床,拖上三年,溘然长逝。

梅敬安点头道:“夫人说得甚是。大家马上去办,莫再被对方杀个措手不及。”

梅昌武道:“算啦,这些名门大派,我们巴结不上,不必指望了。倘若魔教逞凶,大家拼个同归于尽就是了。”

梅昌乾道:“七弟,你想说什么?”

梅昌平正色道:“非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子曰‘有教无类’,岂敢虚言相戏?”

摩尼教众人脸色齐变,纷纷离席涌上,怒目相视。

梅敬安见这女子走路轻捷,喜怒不形于色,绝非等闲之辈,戒心更甚,当下抑制愤意,拱手还礼,说道:“我父子都一个毛病,便是好交朋友。只要彼此给条路走,梅家的大门易进得很。”

众人瞧去,骂声顿稀。只见明明一堆碎木片,转眼又天衣无缝的拼成一张完整凳面,其上刀缝纵横笔直,十五把刀剑齐施,居然未交一声磕击,出手之快拿捏之准,当真闻所未闻,若非亲眼看见,绝难相信。众人骇然之余,均想:“这十五名摩尼教徒,要说个个武功惊人,恐怕未必,多半是练就威力无比的合击阵法。”

梅昌乾、梅昌绍互视一眼,均各暗懔,晓得当前局面,岂止需费一番手脚打而已,实是凶险莫测。

叶菊隐笑道:“我这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阿毅歌技无双,又有天生一副好嗓子,世上善歌者,莫不羡煞。”

叶菊隐连连惊叹,道:“嘿,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了不起,了不起啊!”

叶笑薇笑道:“你老教了那许多徒弟、徒孙唱傀儡戏,好让他们谋生糊口,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二人惺惺相惜,三言两语,莫逆于心。高独乐心情激荡,萧毅豪情万丈,互相凝视,突然一齐仰天长啸,声震四野,大地颤动,惊鸟乱飞,走兽狂奔。

萧毅悄然掠上城头,飘身而下,顺着官道疾奔。他轻功卓绝,约莫半个时辰,奔出近两百里地,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夹杂着兵刃磕击声、隐约呼喝声。当即提气飞奔,须臾奔出五六里。黯淡星光下,只见数十骑混战一团,且战且走,听得怒骂声中,有道耳熟嗓音,正是齐鲁双剑老二、罗雀门高手鲁阳。

鲁阳咬牙切齿,道:“搜魂手沙万重武功固然极高,但那恶贼更加厉害得多,武功绝不在恶道贾不庸之下,乃是东海落日岛的岛主殷黑衣!”

宗太古率京畿教众送出三里地。

铁掌神剑李复川站起身,喝道:“汪一奇,阴阳怪气什么?你敢对田法王无礼,我头一个对你不客气!”

萧毅不答,对叶笑薇道:“妹子,把解药给他们,我们走。”

田孤桐喝道:“大悲,你休想威胁我!”

摩尼教众轰然喝彩。田孤桐神采飞扬,朗声说道:“闻掌门,咱们接着打!”

杨姓汉子怒道:“那你就须偿命!”

看押百姓的三名百夫长,立刻率兵驰到前头,圈拢乱窜惊马,收拾兵士遗体,捡起散落兵器,不一会,便将战场打扫一空。

黎幼虹微笑道:“杨夫人谬赞了,这边请。”

假山上的鸣鹤亭里,早已摆上香茶瓜果,四名侍婢分列阶下。黎幼虹引杨夫人登山而至,入亭叙谈。

杨夫人眺望园景,连连赞叹,笑道:“住在如此妙境,难怪你貌如天仙,犹是少女模样,妾身只比你稍长数岁,堪堪知命之年,却有些老态龙钟啦。”

黎幼虹笑道:“哪里话啊,你瞧来也就三四十岁,秀丽端庄,一定驻颜有术。”

杨夫人闻言甚悦,忽指东面一片竹林,说道:“竹林间那座精美楼阁,不知是个什么所在?”

黎幼虹笑道:“那是小女所居,叫琴韵小筑。”

杨夫人道:“啊,原来是令爱闺阁。恕我冒昧,请问女公子今年芳龄几何?”

黎幼虹道:“惭愧,老大不小,虚度十九春时。”

杨夫人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笑道:“俗云‘有女百家求’,不知谁家儿郎,天佑有福,能和府上攀亲?”

黎幼虹微笑道:“良缘天定,随缘吧。”转开话头,道:“杨夫人谈吐不俗啊,据说家学渊博,能诗善画,相夫教子,游刃有余。”

杨夫人笑道:“我可听说,你号称女诸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梅家上下言听计从,可谓声名远扬呢。”

两人欢谈甚洽,不觉时近黄昏。黎幼虹盛情挽留她草餐一顿,杨夫人欣然应允。

梅敬安和杨刺史看到她们出来,一齐站起。梅敬安笑道:“夫人,杨大人不肯留下吃顿便饭,我正要打人去请你呢。”

黎幼虹笑道:“杨大人,俗话说‘秤不离砣,公不离婆’,尊夫人不嫌我家粗茶淡饭,你就勉为其难吧。说不定啊,我们也去府上叨扰,你想不破费都不成呢。”

杨刺史哈哈一笑,道:“好,恭敬不如从命。”

且说梅凌霜易容成落魄书生,一张蜡黄脸庞,眼皮耷拉眯成细缝,好像重病缠身,手持竹杖,在西湖山中踽踽而行。

山间小路纵横,愈往深山里走,愈加蜿蜒崎岖,游人渐稀。而所遇游人看到她时,莫不面露惊异,似乎觉着这么一个病鬼,居然不顾性命的出来爬山,若非病得糊涂了,就是十足的癫子。

梅凌霜暗暗好笑,约行十余里,行程将半,正待加快脚步,忽闻附近响起一声短促啸叫,紧跟着有人喊道:“都到了么?快走!”她立刻循声而去,施展轻功飘身下岭。

只见前面野地里,几名汉子疾奔入一片树林。梅凌霜力追赶,须臾穿过树林,看到山坳中聚集数十个人,各色打扮皆有,都携带着兵器,遂伏在草丛间,凝神倾听他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