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点……

她站在一旁,看她们翻箱倒柜地收拾沐浴用品,呆呆地陪笑,满心的羡慕。她的身体,就只有蓝莉完完整整的看过,那时,蓝莉红着眼眶问她,朵朵,那么疼,你怎么忍过来的。她还拉着唐朵的手,信誓旦旦地说,朵朵,你别着急,等以后我赚了大钱,一定找来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把它们弄不见。

看她将包紧紧地抱在身前,那种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的表情颇有慷慨赴义的感觉。

他点头,淡淡地开口道,“认真的?”目光略过一语不发的柴井惠,落在恨不能缩成一团的唐朵身上。

没什么的,人都会改变不是吗。

啪——

看着这么单纯的,还真是不简单呢。

只要肯定孩子是少爷的……

甜美的声音从天而降般的,唐朵一行人齐齐转过头去,正看见伊雪儿一面摘下太阳镜,一面朝泳池这边快步走来。在泳池里嬉戏的少爷们见她来了,不正经地打起了口哨,伊雪儿笑着跟他们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只是每当她这样意志消沉自我否定的时候,蓝莉就会戳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念经道,我这种绝了世的大美女都死心塌地跟了你,那种照我还差了一截的男生,哪里会搞不定啊。你一定要自信啊,你要坚信你很有特色啊。

都不作声了,齐齐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贺某人,等着他的高见。

安维朗的作文终于从最初被批的体无完肤逐渐演变成现在的亮点明显突出了。有时他会卖萌似地拽着唐朵的胳膊耍娇,“姐姐,你赶快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嘛,我把我完美到人神共愤的哥哥介绍给你。”

后来,读初中,念高中,又一路上了大学,总算可以完全摆脱那种不见天日的生活了,可是那个男人现在却告诉她,唐馨然也要来了,还叮嘱她们要互相关爱互相照应,这难道,不是今年最好笑最疯狂的笑话么。

不多时,饭菜都好了。

但是柴井惠对她非常好,从来不与她计较这些,当初老师让大家来一段即兴的英文版自我介绍,然后自主选择搭档,她脑袋几乎要挨着膝盖了,结果柴井惠就主动选择了她。她到今天都会诧异,怎么可能呢,像柴井惠那种,是多少人心中的女神啊,怎么会挑猪一样的队友……

但是蓝莉,却不同。他拿了支票让她随意填,她却贞洁烈女似地撕了。于是,他便想看看,她究竟能如何折腾,究竟敢不敢做费少梦。所以,决定放她进别墅里,专人好吃好喝照顾着。

费岂昂始终抿着唇盯着唐朵不发一语。

蓝莉清醒以后,仍是不断地拨那串号码,倒背如流的,一边听着中英文交替的女声一边流泪。唐朵抱着她,却也止不住她瑟瑟发抖。大概是真的动心了,那种感受,她似乎也在感同身受。

唐朵也懒得浪费口舌,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不如实际行动来的有效。她递给安维朗一个很有分量的文件袋,“这是我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到高中毕业的所有作文复印件,里面还有一些文章,书评,你拿回,然后再来告诉我需不需要我教你。”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艾晓诗拿起桌子上的包包准备出门去,“不过最近她跟费少走的很近,上完课费少就会来接她。”

但是蓝莉却因为这三个字着了魔,那种感觉,是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在兴奋地跟她嚷嚷,费少,一定是对自己感兴趣的。

陈少了然地点头,望着他颓唐的背影,心底一阵落寞。

是陈家司机周叔来接陈少的时候,在路上偶然遇到的。那时候,好多夜行的司机都看见,有个女孩在桥上站了很久,隐隐觉得极不正常的,有人开着双闪停车劝慰的,周叔却只觉女孩眼熟,回忆了半天,猛地记起上回冲进酒吧,跟费家少爷理论的就是这位女孩。有人刚刚打电话报了警,桥上的人却跳了下去……

陈少一早就看出,费岂昂是动了心的,只是这件事,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来得及看清罢。他们这些子弟,身边陪着哪个女的,都是不瞒人的,费岂昂对蓝莉有兴趣那阵子,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只偶然遇到他跟蓝莉竟带了跟他们这个圈子完全不着边际的唐朵一起吃饭,他就觉得蹊跷。后来,有几回左彦提到要追个女生,他们全都热络地跟风提意见,就只费岂昂,靠在那里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的。

还从来没见过费岂昂这个样子的,哪回见他,不是意气风发,一副天塌下来亦无妨的从容姿态,可今日再看,已然是有了弱点的。

陈少叹着气,如果唐朵不能活过来,这间医院怕是也要不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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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都不知道,这间屋子竟然会如此冰冷。

他看着她满身管子躺在那里,连呼吸都疼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样清楚的看到她的身体。印象中,她总是长衣长裤,不管再炎热的天。上回被蓝莉那样一闹,她胳膊上的疤显露无余的,现在再看,依旧触目惊心的可以了,可没想到的是,居然连腿上也有一大片。他想不出,她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也突然的,好想去了解。

她的脸自来的婴儿肥,跟他理论生气的时候,便气鼓鼓的绯红一片。

不漂亮,倒也算可爱的,只不讲话在他车里睡着的时候。自以为是的可以,缠他去见蓝莉,自作主张地跑去别墅看蓝莉,还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伙同蓝莉一起骗他……可是,现在见她小小的一团,扁扁的躺在那里,有跟没有都没什么区别的,他的心,就好像被生生剜开,还撒了盐。

他探出手,想轻抚她的额头,一直就对这颗脑袋好奇不已的,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呢,让她这样不屑他,不怕他,甚至可以说对他无感的可以了。可是却无从下手,整个头都被纱布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看不出究竟伤了哪里,他便不敢碰,只怕她疼着醒来,又会跟他龇牙咧嘴的大小声。

这种感觉,是叫做在乎么。

又想起她曾经问自己,你有没有想特别仔细珍惜的东西,这一刻,他居然想出了答案。有的,他好想,好想,珍惜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这种心情,是叫做动心罢。

看着医生在她身上一刀一刀,就想着,她疼不疼,疼不疼,想替她疼可不可以。他以为,一直以为她只是特别而已,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所以,自己才会一次一次,忍也忍不住的想走近她,却又不断安慰自己,只是想看看迥然不同的世界而已。那回回去别墅,正看见她穿着围裙掌勺,就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女孩,竟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魅力。所以,当她端着盘子走出来命令他去厨房帮忙的时候,他没有拒绝,甚至还感到新鲜。

他看得出,她一定是极爱那枚胸针的,不然,也不会一坐上他的车子就盯着它发呆。又觉得好笑,那样喜欢的,当初送她却又义正言辞的拒绝。后来听她讲,吸毒容易,再想戒掉就难了。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就只笃定她跟这世上许多的女孩是不同的。

再说救人那次,从头到尾都不曾发现他就站在现场的,后来又听左彦无意提起,她跟那个被伊雪儿撞的人,是完全不认识的,免不得又对她的脑袋多了几分好奇,想不通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不自觉的,握起她的手,那么冰,那样冷的。他好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好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砰然跳动的心。

看着双眼紧闭的她,惨白着一张脸,后悔的可以了。他一遍一遍在心底跟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骂我好了,不然就打我,了不起把肖驰还给你,不要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好不好……

只有医生忙碌的细碎声音,还有各种冰凉仪器的嘀嗒声响。

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脸,一垂头,已是泪水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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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妮可缩在肖驰的臂弯里安然睡着,他却睁着眼,彻夜未眠。

道不明是怎样的心情,只觉得后悔,因为杜妮可的挽留没有继续追唐朵。

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的,考试的成绩很差,不敢见他,就只偷偷躲起来一个人抹眼泪,等他千辛万苦找到她的时候,就瘪着嘴嚎啕大哭,顺便不忘记诋毁老天爷太过偏心,生了那么笨的脑子给她……

或者是在任性的吃冰淇淋,一根接着一根,一定要折腾到胃都痛了,才可怜巴巴的找到他诉苦说,肖驰,你不要这么优秀好不好,我压力山大的,你看,胃都痛了,这么配不上你的,不如就痛死算了……

眼泪是什么时候在枕巾上晕成一片的,竟浑然没有察觉。

他跟唐朵之间,一向是由他掌控的,当初在所有人的诧异目光中选择牵起她的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那时候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大抵也只是写写情书送送巧克力就算了,就只有她,一根筋,撵也撵不走的。

其实是蓝莉先跟他认识的,熟了以后,便整日带着个拖油瓶在他面前晃啊晃的,一来二去,想不记得唐朵都不行了。后来蓝莉倒是不见了,就只剩她一个人继续前后左右的出现。雨天给他送伞,虽然粉红的颜色实在是不怎么像样的,但好歹也能抵挡风雨。打球回来后,桌子上永远都有不冰不温的水和干净潮湿的小方巾。他跟她并不同班的,友谊联赛那回,她挥着条幅临场倒戈,竟糊涂的给他加起油来,最后他们班赢了比赛,她被同学骂的狗血喷头。

印象中,她似乎参与了他半个人生。再硬的心肠,也会软的。后来他跟她说,如果能跟我考进同一所高中,就答应你跟着我混。

而后许久没有见过她,在路上遇见蓝莉,旁敲侧击的好奇她最近怎么突然就消失了,蓝莉只对着他大翻白眼,半句话都懒得跟他讲的。他灰着心想,她肯定是折腾累了,不想再围着他转悠了。

高中入学那日,他坐在新教室里望着窗外发呆,回想着过去的一幕一幕,竟觉得悲伤遗憾。一晃神的,她竟直直冲进了他的教室,握住他的手,紧紧的,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同学全都看傻了眼,他自己更是震惊的可以,却是失而复得的盈满心情。

后来,他们就早恋了,成了学校里最明目张胆的一对。各种老师领导跟他会谈了无数次,无非是要他跟唐朵分开之类的,他进这所高中的时候是全市第一名,唐朵呢,只跟这所学校的学生排名,怕是都要吊车尾的。可是他说什么都不同意,还威胁老师们说,如果去为难唐朵的话,就带着她转学。

这种优质的学苗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后他也真的没有让老师们失望,不止自己的成绩更加出色,还将唐朵的成绩一手拉拔到终于可以正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