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会指点他,笑话他,让他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来。

秦姝好奇这个小孩要做什么,也静静地作壁上观。

秦屠夫棍棒落空,又被一个女人的鞭子吓退了,顿觉面上无光,恼羞成怒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凭啥阻止咱打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原本想将小黑留在空间里,等到了小秦庄再放它出来,免得累坏它的小身板。没想到小黑却不领情,在她出去之前,突然咬住了她的裙角,见秦姝皱眉,忙用抬起头来,用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此时,她方明白,秦氏当初所说的话,并非虚言。

“这……这不可能!秦氏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过了,她那人胆小的很,平时连鸡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人?”孙氏选择性地忘记了前两天秦姝是怎么对她的,不敢置信地反驳道,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秦素莲最注重保养自己的一双手了,后来那些洗衣服洗碗的伙计,她都不做了,只让家里的那个粗使婆子去做,因为绣娘必须保持嫩滑和敏感度,才能在光洁的缎面上绣出好作品,也怕手太粗糙,弄坏了绸缎。她平时接的活,都是县里大绣庄里的高档活计。

反而是秦姝,勉强一笑,苍白着脸主动对大家解释道:“多谢各位大娘大婶的关心,我已经跟许家退婚了,以后就回老家去了,还多谢你们这几年对我的照顾。”说着,便按照秦素莲记忆中的模样对着众人轻轻一福。

“好啊!”秦姝答应的倒是很痛快,只是曹还没等曹静兰等人露出笑容,又继续道:“既然如此,看在过世的许伯伯的份上,便只打一半耳光吧!”

说得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曹静兰既然有本事做了九千岁的干女儿,还比较得宠,自然会不会太蠢,更不可能抢着去当什么冤大头,便诧异问道:“秦姑娘,这‘亏欠’二字从何说起?就算相公对你确实有些亏欠,但许家对姑娘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却不是假的,真正说起来,也该是姑娘欠了许家才对。”

院子里,孙氏还在叫骂,越骂越难听,越骂越大声,左邻右舍都听到了,竟好像秦氏不是她家未过门的媳妇,而是生死仇人一般。

拿丫鬟一听她如此贬低自家主人,气得脸都青了,不由冷笑道:“好好好,倒是我小瞧了姑娘。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我也用不着对你客气了,宋婆子,孙婆子,带秦姑娘去见夫人。”

唯一让她有点心塞的是,儿子娶妻,却没有告诉她,现在突然捎信来,说已经带着新婚妻子回来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狗剩也不在意,扭头又看向了柳氏。

对上他的视线,柳氏冷不防打了个激灵。

她知道自己这位继子有多难缠,小时候倒罢了,这两年,他越来越不好对付了。跟她的交锋中,也越来越少吃亏了,还给她惹了不少麻烦,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幸亏丈夫的心一直在她这边,又一直肯听她的话,否则,她对上那个小鬼,指不定谁吃亏呢!

如今,他脱离了秦家,她再想要借丈夫的手对付他,可就难了。

这个小鬼最记仇了,若有一天他出息了,谁知他会不会回来报复?

想到这里,她心里对他恼恨了他几分,恶声恶气地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狗剩却将右手伸到她跟前,说道:“把我的钱还给我!”

“啊呸!你现在都不认爹娘了,凭啥跟我要钱!”

“就凭那钱是我赚的。”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柳氏有恃无恐,周围这么多人,他还敢硬抢不成。

他若敢对自己动手,众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谁让自己是他的长辈呢!

可惜她忘了,从刚才起,狗剩就已经不是她名义上的儿子了。

“刘思!”狗剩喊了一声。

刘思最懂他的心思,冷笑着瞥了不知死活的柳氏一眼,将手中的木棍递给了自家老大。

柳氏见状,有些不安地皱起了眉头,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狗剩一棍棒就往她头上挥了过来。

“嗷!我的亲娘哎——”柳氏躲避不及,连忙举臂抵抗,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狗剩下手又快、又狠,又准,即便后背的伤都迸裂了,也全不在意,只一股脑地抽打柳氏,而且专拣最疼的地方打,似乎要将自己多年来所受的痛苦委屈和心中怨气都发泄出来一般,直将柳氏打得鬼哭狼嚎,哭爹喊娘,涕流不止,连连求饶——

“救命啊!小祖宗……嗷……别打了,我、我把钱还给你……嗷……快停下……住手……”

一众人等,除了秦姝之外,早已看呆了。

谁也没想到,狗剩竟然真敢痛打柳氏。

就算他现在不是秦屠夫的儿子了,甚至柳氏还不是他亲娘,众人也是看不惯这种事情的。

他之前再如何可怜,再如何占理,如今敢对柳氏动手,也会让人对他印象大跌,反而开始同情柳氏。

百善孝为先。

孝道,那是刻在人骨子里的。

一个人若是不孝,那根子就坏了,比那些杀人犯还让人唾弃。

老子打儿子,再痛苦也得受着,因为在外人看来,这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当初就算秦屠夫以前打得狗剩再狠,众人也只是感叹几句罢了,并不会说秦屠夫的不是。

若是小辈忤逆长辈,甚至是殴打长辈,那可就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了。

“狗剩,快住手!”这时,反应过来的众人,也连忙阻止他,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村老们,语气十分严厉。

狗剩这才停了下来,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显然他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刘思等人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他,用自己脏烂的袖子替他擦汗。

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人敢小瞧他。

柳氏哆哆嗦嗦地从胸前掏出一串钱来,看起来差不多有四、五十文,像扔烫手山芋似地扔给了狗剩,连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几文钱都不要了,连滚带爬逃命似地躲进院子里去了。

秦屠夫脸色十分难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巴,然后转身也进去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摇着头,叹息着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拎走了自家的娃,不让他们跟狗剩混在一起。

原本之前还有许多可怜狗剩的人,打算带他回去,凑钱请村里的土郎中替他治疗一下,如今,也都打消了念头,颇有几分躲避瘟疫的架势。

所幸,柳氏并非狗剩亲娘,又断绝了关系,众人也知道柳氏平时是如何对待狗剩的,可以说,若不是她,狗剩跟秦屠夫之间关系,绝对不会差成这样。因此,众人虽然对狗剩对她动手有些看法,却也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若是换成他对秦屠夫动手,甭管他们有没有断绝父子关系,众人恐怕都会齐齐指责狗剩,说不定还会将他撵出去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