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尾看着绿间笑了,原来他不是只对自己这样,他并不讨厌自己。

青峰皱着眉头,懒得听两个中年人的废话,拎起行李就往里走。才走进场院,就看见一身粗布大棉袄打扮的黄濑,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黄濑,毫无修饰,单纯美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等你爸回来让他削你”青峰妈连吓唬这招都用上了,可青峰还是不为所动。

“别闹”绿间强绷着脸,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被黄濑的笑容感染,摘下眼镜擦着脸上的水。

“我们那冬天也挺冷,不过肯定没这儿冷。”黄濑热情的跟车夫搭着话。“大爷,您当过兵?”黄濑还是改不了自己对于军人的向往,看见车夫的军大衣就问。

“小紫原不许哭哦”黄濑温柔的摩挲着紫原柔软的头发,笑的灿烂,“听说北大荒很广阔,很美。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

青峰久久沉默,又回忆起黄濑的深藏痛苦的眼神,恨到狰狞的表情。也许他真的错了,希望现在停止还来的及。

这时候青峰听到书包坠地的声音,青峰回头,看见一脸冰冷的黄濑。

赤司头脑过人,是个走一步看10步的人,他深刻的感觉到建|和谐|国之后这20多年里,在一遍遍轰炸式的宣传下,人们心中不断积蓄着狂热和躁动,这种情绪一旦爆发,足可以将这个年轻的国家粉碎,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本来他可以不用烦恼,因为他从不在意自己的生存质量甚至死活,但是现在他有紫原,他开始陷入恐惧。

那个年代一年的电影就那么几个,大家看得烂熟,台词都会背了,所以听紫原一说有电影看,就欢天喜地的跟去了。

青峰注视着绿间,半调侃办认真的说“第一次见你摘下眼镜,还挺受端详的”那个年代的人普遍比较含蓄,除了像黄濑这样光彩夺目的人会被人直白的说好看,其他人说受看,耐看,受端详都是夸人好看。

男人都是争强好胜,好勇斗狠的,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最甚,连队的神枪手一听这话,大步的冲下高地,向青峰挑衅。

黄濑拿着书签送给青峰时,场面就没有这么波澜不惊了。

赤司揪起那个跪地求饶人的头发,不动声色的剪了起来,直到剪成个劳改犯头才停手,然后冷淡的说:“下一个”

又玩闹了一阵,五个人来到公园中心的天然湖边上野餐。香肠,肉罐头,面包,八王寺汽水铺了一地,可都是那个年代的稀罕物。

绿间扒拉下去黄濑的手,淡淡的说:“嗯,走吧”

“咳,多大点事啊,我就是担心你,不是怪你”青峰把双手搭在黄濑肩膀上安慰他,顺便在黄濑肩上印了两个血手印。

黄濑这才释然,跟着青峰笑,两个少年灿烂的笑容恨不得让林子外面终年的冰雪融化。

“小青峰,这到底是什么动物啊?”黄濑从没见过这种动物,就问。

“我也第一次见,估计是傻狍子。瞅它瞪着眼睛的傻样像。”傻狍子又称野鹿矮羊,东北林区常见的野生动物,跑的飞快,却总爱在奔跑途中停下来回头看,因为这点很容易被猎杀,所以人称“傻狍子”。

“你回去取点作料和火柴,再把绿间和高尾叫上,我去边上捡点柴火,咱来个烤傻狍子。”青峰说这话的时候都透着一股子豪气干云的劲儿。

“你自己能行吗?”黄濑不放心青峰一个人在这

“放心,我有这个我怕谁。”青峰拍了拍腰间的“王八壳子”自信的笑道。

黄濑没办法只能自己回去。

绿间和高尾来了之后,四个人围着烤傻狍子,火上面的狍子肉被烤得金黄,滋滋的往下滴着油,四个都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的盯着肉,只能着烤熟。青峰一个月没见荤腥,黄濑绿间都3个月没吃过肉了。高尾更惨,他父亲是个普通工人,收入微薄,母亲是农村进城的家庭妇女,没工作,家里弟弟妹妹又多,从小到大也就过年能吃顿饺子,其余的时候连油都很少吃,这样的野味还是第一次见。

肉熟了之后,4个人一人一个腿,蘸着咸盐就抱着啃上了,连一贯吃相斯文的黄濑绿间嘴角的挂着油,青峰和高尾的吃相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突然有人声接近,四个人以为吃独食被人发现了,都是一惊,抬头才发现是一个穿着脏兮兮破棉袄的小孩,大概5,6岁的样子。小孩吮着手指头,淌着哈喇子显然是馋了。

黄濑撕下一块肉,递了过去,柔声说:“给你”

小孩拿着肉直发傻,想来是第一次吃,愣不知道怎么下嘴。

黄濑笑着对小孩说:“咬啊”

小孩又抬头看了看青峰他们,见这群哥哥都善意的冲他笑着,才张开小嘴咬了一口。

孩子吃的贼香,四个人看着也欢喜。青峰挑眉,笑着问:“小孩,你叫啥?”

小孩怯生生的,不敢抬头看青峰,小声说:“他们都叫我杂种,我妈叫我卫国”

“卫国,以后谁再叫你杂种,你就削,狠狠地打。”青峰狠歹歹的说,他这人最看不惯欺负人,尤其是欺负小孩。

后来的谈话四个人了解到,卫国的母亲是村里的寡妇,一个人带着他,日子过得很拮据,在村里受尽了欺负和侮辱。

这以后,4个人的农闲生活变成了逗孩子,青峰教卫国打架,黄濑教卫国语文和唱歌,绿间教卫国数学和自然,高尾没什么特长,只能教孩子做饭,卫国让他们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

四个人白天把卫国领出来玩,晚上再给他送回去,因为他们打架的牛逼,村里再也没有孩子敢欺负卫国,可却惹来了闲话:说他们惦记上了卫国的母亲——20出头的小寡妇。

“青峰他们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成天往小寡妇的屋里钻”

“能什么心,这不明知故问吗?咱们这狼多肉少,何况质量还不好,不泡寡妇泡谁啊”

“啧啧,别说那小寡妇还真挺风骚,我看着也眼馋。”

“眼馋你也干瞪眼,谁让你没权没势呢”

反修路中学的两个人意淫的热火朝天,却正赶上青峰进来取炉钩子。

青峰握着沾着炭灰的炉钩子指着两个人,低声说:“把你们刚才逼哧的话再给老子重复一遍!”

“峰哥,我们正闲聊呢,没说你”“就是就是,惦记寡妇的指定是黄濑绿间这种黑帮子女,哪能是您啊”反修路中学的这俩小子算是彻底怕了青峰了,上次那一斧子劈得他们现在睡觉还直打哆嗦。

他们以为这样说是讨好青峰,却没想到黄濑和绿间是青峰的雷区,别人怎么说他无所谓,说他兄弟就不好使。青峰皱眉,一个箭步冲上去,用炉钩子别住了一个人的脖子,把他逼到墙角,眯起眼睛,目光危险:“别让我再听见‘黑帮子女’四个字……”青峰还没有来得及说否则,就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小青峰,怎么取个炉钩子也这么慢啊,快点”是黄濑的声音

青峰扫了一眼快要吓尿了两个人,收回了炉钩子,笑着答应:“来啦,催什么,一会没见着就想我了?”然后走了出去。

反修路中学的两人对视一眼,纳闷为什么刚才还像阎王爷一样的青峰,转眼就这么开朗友善,难道那个叫黄濑的“黑帮子女”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