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三更时分,忽然在关帝庙的屋顶上,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李烈,你做了什么好事?找你算账的人来了,快出来!”

李烈凝神一听,暗暗顿足,这分明是马曼玲的声音。她追来干什么?

他正为了那支银心毒针的事,想和马曼玲在师父面前折辩清楚,怎么马曼玲会不知轻重追来算账,这个女孩子也狂得可以了。

睡在李烈身边的吴春牛早跳了起来,取过蒙古刀,悄声道:“是个女的。师父,你睡觉,让我来。”

李烈道:“你以为是谁?听这声音,是我师妹马曼玲啊!”吴春牛楞住了。

李烈取了青钢刀,和吴春牛飞窜到外面。

他们两人住的是一间偏殿。正殿和雨庑房间,都住着灾民,旅途劳顿,这时灾民都已沉睡如死。

两人跳到院子裹,在正中的大铁鼎下站定,藉着铁鼎,伏下身影。

李烈抬头一看,在月力之下,正殿屋檐上,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裁角乍看之下,跟马曼玲完全相同,不过她手裹拿的,不是新月刀,却是一柄寒光潋滟的宝剑。

她身上穿着白色短袄,束条腰带,头上包着一条白巾,和在玉门关出现时的装束,完全不同。

李烈正觉诧异时,那女人已发话道:“李烈,我今晚特别来找你,不为别的,只要在你的身上戳上十几个血窟窿!”

李烈已肯定这女人是马曼玲,于是从香炉鼎旁转出来,仰首对着檐上道:“师妹,有话好说,我倒底那裹做错了,你竟然要取我的性命?”

那女人在鼻子裹哼了一声,怒声道:“那个是你的师妹,花言巧语,好不要脸。快点亮刀!”

李烈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任性胡来的女孩子,又想起银心毒针的事,一时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将身一纵,先上了偏殿顶上。

那女人已迎了上来。

吴春牛也腾身而起,不过他只在屋角站定观望,并没有亦步亦趋的跟着李烈。

那女人窜过来时,轻如一阵风,衣裾不飘,轻功显然已臻上乘之境界。浑身在月光的投射下,宛如凌波仙子临凡,出水芙蓉轻,那张面孔分外地清丽娇媚。李烈的眼光接触到那女子的脸庞,心头不禁一软,劝道:“师妹,你这是苦来哉?”“谁是你师妹!臭毛贼!”她娇叱一声,腾身过来,一个“单风朝阳”势,向李烈心口一剑剌去。李烈见她攻势凌厉,不敢轻忽,立即将身一挫,两刀并举,以“双峰插云”之势,格开来剑。双刃一交,向后挥去,刀风呼啸,嗤的一声,旋即踊身起立,向那女人肩上,劈下两

那女人一剑刺过,却把剑收到胸前,见两刀砍下,连忙向右卸身,两腿右弓左箭,立下弓箭步,纤腰一扭,回手一剑,向青钢刀点去。

李烈的左手被点个正着,左刀斜幌,击中右刀,顿时锵锵两声。

他觉得马曼玲这套剑法,使得比刀法更精,喝声“好!”倏地跨开一步,横身面向那女人,向下蹲,步口稳扎。

这种姿势像虎踞龙蟠,稳如泰山,他准备双刀齐出,以“双龙取珠”的架势,直刺对方腹部。

不料那女人索性把右弓着的腿,再向下蹲,身子偏让过去,纤腰似柳,柔若无骨,而她那箭峙的左脚,顿时化成铁扫帚那样,身子向左扭,闪开李烈的青钢刀,那条左脚已扫向李烈不盘。

李烈把步口略移,扫腿飞至时,足尖没有扫到他,彼此的腿胫骨互撞了一下。

那女人叫声“哎唷!”把腿一缩,迅速跳开。

李烈本以为师妹马曼玲穿的是铁头小牛皮靴,不想那女人竟是穿着绣花鞋。

直到这时,李烈才觉得事有蹊跷。

马曼玲今晚使的,既不是什么红教喇嘛的鹰爪手,也不是马家的天方派解数。而完全是少林派的正宗解数。

马曼玲的年纪还轻,实在不可能在现有的武功上,又增加一套少林武学。

这时那女人立定脚跟,左手一扬,打出一件东西来。

李烈一时想不明白,见那女人哎唷缩脚,便迈开步子,像虎步豹行般潜近。

李烈暗吃一惊,她是不是要施放毒针了?

怒叱一声:“师妹,不可放毒针!”

“放屁!”说时,那东西已飞到李烈面门。

李烈见飞来的是个鸽蛋大小的弹丸,便将青钢刀一挥。

砰!那弹丸顿时粉碎,还冒出七彩的火花,光倏闪即灭。

李烈已怒到极点,大叫“好,你这个毒女人!”双刀一卷,旋风般刷刷连刺数刀,虚实掩映,以马家天方派的毒门招式攻出。

在李烈认为,马曼玲一定化解得了,谁知,那女人却不能用一定的解数解拆,立即手忙脚乱起来,勉强应付,乱使几剑,都不得要领。步口打散,解拆无方,剑光顿,娇喘吁吁,虚晃一招,朝关帝庙后便逃。

李烈捉刀追赶,这时突然有几条黑影,自关帝庙前殿窜来。李烈只顾着追那女人,追到身后,向背上直刺一刀。

那女人向前一扑,李烈的刀正戳在她的屁股上,一声尖叫,她便跳到瓦檐下去了。

突然有人纵声大呼:“李大侠请住手!”

李烈回身,见吴春牛已跟了上来。

吴春牛道:“是什么人?”

李烈道:“不知道。”

四条黑影扑来之势甚疾,在瓦檐上纵跳如履平地。

为首一人,在十几步远处停下。

李烈楞了楞,说道:“杨老爷子,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杨开泰制止后面三人再向前,神态有些不自然:“唉!怎么办,误会愈闹愈大了。那位徐家姑娘,不听我的劝告,一定要来单桃李壮士,现在吃了大亏了吧。李壮士,请不要再追她,让老汉解释一下。”

李烈愕然,省悟道:“刚才那女人是谁?难道竟是徐氏四虎的妹妹徐美?”

杨开泰苦笑道:“可不是那个淘气顽皮的徐家姑娘?她今天才到步寿原,听说老大、老二被你们杀了,便要前来报仇,我怎么劝也劝不住。我想她年轻任性,一定得罪了李壮士,所以追了过来。”

李烈“哦”了一声,呆了半晌。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马曼玲,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是徐氏四虎的妹妹。她的外形跟马曼玲一般无二,倒像孪生姊妹似的。

现在杨开泰说的话,倒还可信,撕破脸,大家都没有好处。“难得杨老爷有这种好心肠。只是在下鲁莽,已经伤了徐家姑娘。”李烈略一沉吟:“我心裹觉得很难过。”

杨开泰道:“你不必客气了。咱们还是下去看一看。不知徐家姑娘伤得怎么样了?”

于是一齐走到屋檐边,跳到关帝庙外面。

借着月光,只见地上有几滴未凝固的血迹,可是徐美已不知去向。

杨开泰道:“我是看她打这裹摔下去的,如今人影不见,可能伤势不重,已经走了。”

李烈心裹一阵怅然。忽然有人咳嗽道:“咳咳,那位徐家姑娘,身手倒是不错。”李烈看到这个说话的人,是个庄稼汉模样的人,有四十多岁,秃头无胡,手拿着旱烟袋子。

徐氏四虎中幸存的徐礼、徐朋二虎,也凑上前来。

杨开泰一见秃头,大喜过望,拉着秃头对着李烈道:“大家见见面,这位是太白山的程三连,是我的结拜兄弟,这位便是关西的快刀李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