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终于小跑着离开,老鸨这才习惯性地整了整妆容,挤出她那招牌式的媚笑,朝着花流云一瘸一拐地走去。

“余哥,咦,真是你呀?”一个年轻的男人忽地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热络地笑道,“傻站着这儿干什么呢?”

闲诗一步一步地朝着顶楼走去,余呈祥则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希望一切顺利。

这些话是闲诗卯足了劲一口气说完的,原本她并没有准备讲这么多,但说着说着,像是自己已经完全豁出去了似的,竟然越将越带劲,越讲越离谱,甚至讲得她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或者说,连她自己都觉得那些个小母狗、咸鱼老师太、花和尚都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少爷没有感情,是以不贪婪。

余呈祥动了动嘴皮,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这男人本就心思难料、性情难测,这样才显得他与众不同。

闲诗微微蹙着眉头,寻思着老鸨方才说过的话,问,“她说的一百两银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从总量上而言,光顾西区的顾客远多于光顾东区,但鸿鹄楼赚得的银两却属东区居多,因为东区一个年轻男子的要价,比西区一个年轻姑娘的要价,要高上十倍以上。

“好主意,抱歉再等我一会儿。”闲诗蹦蹦跳跳地又蹿回了寝房。

在寝房里洗漱,以及在吃早膳的时候,闲诗左边的耳朵一直在隐隐地发红。

脸上的火烫还在,但许是没有再被双手捂着的缘故,又许是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不怕再丢多一次脸的缘故,火烫的程度降低了许多。

蓦地,眼前又浮现出花流芳与余呈祥亲密纠缠的那一幕,顿时,闲诗的耳根也开始火烫起来。

小菊微红了脸颊,忙道,“这个时辰,小姐应该已经睡下。”

闲诗咬了咬牙,怒吼,“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你!”

两人隔着一扇打开的门,隔着高高的门槛,一个在门槛的里头,一个在门槛的外头,愤怒地对视,谁也不吭声。

无论怎么想她也想不明白,为何杜有对自己的占有欲会变得那般强烈?一直做她的长辈不好吗?

“诗儿,你怎么回来了?花家的小厮不是说——”闲志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问。

闲诗走了几步,回头见余呈祥一直跟着自己,便道,“我一个人回去便可以。”

哥哥?

望着还未风干的信纸上那娟秀的字迹,闲诗不由地想到了杜有,一时间心绪复杂。

离开之前,余呈祥好心地提醒道,“少奶奶,按照少爷的脾气,可能很久不回来也不一定。”

她并不期待与他再有见面的机会,可她偏偏说出来了,真是奇怪。

彼此的双眸更是瞪得极大。

哪怕闲诗这一脚踢得出其不意,且有恩将仇报之嫌,但是,繁星盗还是反应敏捷地险险避过。

男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道,“是以你觉得,只要是盗贼,一定不会盗命?”

抿紧了黑巾后的薄唇,男人又冷冷道,“枕头可以捡回来还你,摔碎的酒壶与倾倒掉的酒水你准备如何归还?”

但,打不过他是一回事,记不记仇又是另一回事。

弥留之际,于玲珑紧紧拉着闲诗的手,突然言辞沉重道,“诗儿,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姨娘,此刻,你在姨娘面前发下重誓,此生绝不嫁杜有为妻!”

之前因为想象洞房夜而滋生的担忧与恐惧不觉烟消云散,比起恐怖地委身于他,倒不如意外保得一身清白。

闲诗肯定地嗯了一声。

曾经,她将锋利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甚至已经微微割出了鲜血,为的便是他收回娶她的决定,可结果,他宁愿冒着断指的危险扑过来抢去匕首,将自己的手伤得鲜血淋漓,也不愿意如她的意。

花流云噗嗤一笑,“就这缘由?”

眼看着花流云又一步朝着自己逼近,一副不抱起她便誓不甘休的执着模样,闲诗烦躁地连忙往后猛退一步。

闲诗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花流云好似并没有觉察出来,感叹道,“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能刺激人心的?”对闲诗而言,这个问题花流云已经是第二次问,她不认为还有回答的必要。

铜镜的幅面极为宽大,恰好将两人的脸清晰映照出来。

缺席拜堂仪式并非丢人之事,但若是被外人知道,两人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而缺席,那丢的可不光是少爷的脸面,更是整个花家的脸面!

不过,除一人例外。

见风使舵、势利眼说的便是这种人吧!

闲志土疲惫的眸光从告示纸上移开,缓缓移至闲燕身后,微微一愣,问道,“你姐呢?”

花流云凑近了闲诗白皙的脖颈,鼻端用力地吸了吸,压低了声音,佯装陶醉万分。

但她转念一想,这样的表态缺乏有力的支撑,显得诚意不足,是以,她以假设的方式表明她诚恳的态度,想必也能达到刺激他的效果。

奇怪,奇迹。

领着闲诗进门的是花流云的心腹小厮周泰,周泰看到闲诗的第一眼,便猛地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