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的视线从青年略显苍白的皮肤上滑过,落在章节标题上“黑魔法防御术的应用与实践。”

坐在不远处,乔恩凭借锐利的视线可以看清楚明信片角落的署名——汤姆·里德尔。

哈利觉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呼吸间所有的氧气都从胸口漏出,虽然大口喘气,但脑子仍然濒临窒息。

他今天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这个月份也许该载入史册。

这个周末,哈利打算去对角巷转转,至少去破斧酒吧喝一杯劣质啤酒,体验一把火烧喉咙的感觉以舒缓浑身上下的湿气。至于教授们那些高档的蜂蜜酒、高粱酒,他可能还没烧起来就倒了。大概伏地魔怎么也没有想到,只要给救世主灌三四杯烈酒,说不定他就能彻底成为“两个人中活下来的那一个”。

成了哑炮,奥维自然不能再霍格沃茨呆下去,更别说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的目光几乎胶着在青年的身上。虽然内里开始老化生锈,但至少皮肤还是光鲜年轻的。

——只不过冻僵了而已。

羽毛笔的笔尖稍微向上弯起,留出一个与纸面接触的切点,钢制的笔头映着休息室内橘黄色的灯光,出“沙沙”的声响。这似乎是一副温馨轻快的画面。

他害怕,所以他把手臂缠在年轻人的腰上,像冰冷的镣铐。

历史怎么记载,过去就如何呈现在哈利眼前,不容抗拒、不容篡改、不容挽救。

“波特先生,我代替我的查勒斯表哥,敬你一杯!”无论哪一国,无论人类还是麻瓜,总喜欢以酒显示其尊敬。西格纳斯的敬酒,哈利自然无法拒绝。当然,西格纳斯喝度数不高的果酒,而哈利手里的是度数不低的蜂蜜酒。

哈利徒劳地瞪大着眼睛,盯着眼前那一片狭小的湖水。要是眼睛再小一些,恐怕就盛不住涌上泪腺的水珠了。说到底,泪水也不过是细胞含盐的外分泌物罢了。

“昨天睡得还好吗?希望我的睡相不差。”哈利无比自然地开口,没有半分疏离感。对哈利来说,他们只是一天半没有见面罢了,但对于汤姆,却是半年。

掘弃了人性的斯莱特林不会迷失,不会彷徨,不会感到受挫失落,地狱的侍者愉快地张开了嘴巴,挥舞的魔杖如同死神的镰刀,但他不能让他死。他要让他承受被摄魂怪亲吻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恐惧。

汤姆·里德尔抿紧了嘴唇,看向房内的全身镜。

他总会回来的。

哈利没有回来。

那种久违的、令人窒息的痛楚又在胸膛中蔓延开来,虽然微小,却鲜明清楚到无法忽略。这种感觉,汤姆很熟悉。在他上一年级那个圣诞假期,他就是感受着这种情绪,独自一人在伦敦街十五号过了七天。

一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大都笃定得看着教授们,比起卡卡洛夫,他们更相信査洛夫。但恶魔话了——没关系,十多个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中,只要有一个没有点头,在教授们心里留下的怀疑就会无限制地扩大。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湖有多大,荡出的波纹就有多大。

整个霍格沃茨都笼罩在一片低迷的空气中。就像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覆盖了霍格沃茨的屋顶,雪白而茫然,似乎在为那个死去生命的少女而献上最高的致敬。

乔恩立即做出了反应,向魔法部了讯号,很快,三四个傲罗抵达霍格沃兹,开展了一系列的调查。

哈利愣怔了一会,将那句话反复念叨几遍后才莞尔“当然能。”

这场比赛简直就是个笑话!德姆斯特的勇士作弊通过,布斯巴顿的勇士直接送进了医院!

先上场的是霍格沃茨的勇士。就像所有的格兰芬多一样,他勇敢而果决的选择绕过腐蚀区域,直面蛇怪。

卡卡洛夫努力将自己缩进角落,企图用阴影掩盖来挡住霍格沃茨学生们探究的视线。

“就相信了么?”赫敏尖锐地说道,长时间工作的压力让本就睿智犀利的女子更加锋芒必露,“或者说认为救世主临阵脱逃了,再或者说救世主躲在所有人后面让所有人替他去送死?”

汤姆从床边站起来,抽出了魔杖,向哈利出了邀请:“我可以检测一下老师的质量吗?”

魇以美为食,恶魔以美好光明为食。

“汤姆,你在想什么呢?”斯拉格霍恩从放在他前面的小碟子上拈起一块菠萝,“你送的菠萝很好吃。”

但当少年的目光触及决斗台另一头,又不自觉眯起了眼睛。虽然这个动作容易被人揣测出想法,可养成的习惯无法在短时间内戒掉。就像明知道只是附加弱点,可却仍然戒不掉在第一时间寻找那个人身影的习惯。

哈利·波特。

无法后退,更没有扭转乾坤、变换星云的能力,那就只能收起脆弱,挂起笑容,以挑战的姿态去迎接。

汤姆抬眼,将对面男生丑陋的模样收入眼中。

汤姆熟练地搅拌着坩埚中的的魔药,看似认真。

舒缓而节奏适中的爵士乐,是最适合展示优雅的音乐。

纳吉尼一甩尾巴,一颗石子被投入水面,激起一层涟漪,也将隐藏在平静下的威胁暴露出来,森森的白色覆盖了一半的海域,一直向山洞那一头延伸。

家人,朋友,玩闹。

差不多七点了。伦敦的夜色背景已经降了下来,雪花也开始洋洋洒洒。1939年的剧本与1938年的剧本似乎重合了,时间、地点、自然环境都相差无二。

“嗯?万圣节舞会。”汤姆在书本上画了一个圈。

有一个满是蛊惑的声音,在耳边挥散不去,喃喃地讲述着童话——从前有一个公主名叫白雪,她被装在盛满了鲜花的水晶棺中,永远沉睡。

命盘终于看够了猫逗老鼠般不轻不重的戏弄,它兴奋地颤了颤,笑而不语。

“值吗?”赫敏曾这样问道,牺牲二十年乃至四十年的寿命感化一个根本不可能软化的伏地魔,值吗。

哈利突然觉得一阵窒息,心跳迅加快,耳后的血管如同随时会爆开一样。

房间里面很整齐。干净整洁的大床、没有任何花哨的台灯、放着墨水瓶和笔的床头柜……哈利的生活很简单。很难想像十一年之前、才二十岁的他有能力买下一栋房子。

那个带领着食死徒入侵的人,就是那个盯着他问“你能跟我一起去吗”的孩子。

奥维·帕金森。卡片上这样署名。

孩子不太高兴地皱眉,但在扭过头之时已经换上一副微笑的面孔。

孩子勾起笑容。哈利不在,他也不用掩饰笑容里满含的恶意——再多一秒,他也许会把那只手指齐根切下来。

他喜欢霍格沃茨,任何一个在霍格沃茨长大的巫师都会爱上它。可当一向狂妄偏执的他第一次尝试去回报,霍格沃茨却关上了对他的大门。

水底的阴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惊动,探出头来,嶙峋干瘦如同木乃伊一般的身躯带着粘稠的尸液,被腐蚀掉的面容无法做出更多的表情,只能保持着临死前恐惧扭曲的肌肉,本该是眼珠子的地方空留两个大洞。

门口那双鞋,一如它离开的时候那样雪白,只是鞋侧沾染了些许草根,汤姆甚至能想象那个人是怎么踩过花园前边的草坪,脱鞋踏入这间房子的。

汤姆听着蛇的抱怨,再次舔舔嘴唇,黝黑的眸子中散射出兴奋的光,语气却依旧平淡:厉害的……能有多厉害?

“嘿,你的好养父不要你了!”

“……我错了,你别走。”

一个声音这样说,愤怒、惶恐、绝望……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让许久没感受过负面情绪的魔王有些眩晕。

留下来,留下来!

脑子里满满的全是这几个字,旋转着,叫嚣着,多余的情绪甚至能突破他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