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清楚地记得海莲娜·拉文克劳是怎么被骗走拉文克劳的王冠的。被蒙蔽、被欺骗,沉迷在他细心伪装出来的表皮里不可自拔,甚至虔诚地以为那是绝望中的转机,是黑夜里的破晓,交付出心血、信任,到头来却被告知逢场作戏,被告知他所膜拜的光芒只是一个悉心营造的幻觉?

手上的书似乎很吸引人,至少他的视线一直粘在纸页上,可他已经很久没翻页了。

1944年11月。

是时候去一趟医疗翼了吧。哈利想着,收拾好教案朝他的教室走去,可路上遇到几个前来问问题的拉文克劳女生,又把这事儿忘得干干净净。

可他的父母却揪着不肯放手,怎么都不肯相信他们栽培了十多年的家族继承人在转眼之间就成了哑炮。他们吵着、闹着,坚持这不是意外,而是阴谋,他们甚至到傲罗办公室报了案。但傲罗们也束手无策——并没有人掐着那个男孩的喉咙逼着他吞下这两样东西啊。

他背对着斯莱特林,看不到汤姆的表情。

他并没有觉什么异常。

英俊的斯莱特林写得一手好字,细长又柔和,字母间恰到好处的勾连更添几分优雅。

在力量与哈利冲突的时候,斯莱特林绝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不会后悔这个选择,但他会害怕。

而汤姆·里德尔,被授予特殊贡献奖。

但总有些人在这种时候仍保持着冷静,哪怕表面伪装得再热情洋溢、与欢笑的人群融为一体,躯壳下的灵魂与身体完全脱节,冷笑着、窥伺着,等待着最好的出手时机,随时准备抽身离开。

什么叫凑成一家?那个疯女人用钻心咒将纳威的父母逼疯,再用夺命咒让纳威从婴儿变成了孤儿,还能如何凑成一家?不就是还要用她最拿手的咒语招待那对夫妻唯一留下来的孩子吗?

汤姆收回目光,在哈利身旁坐下,享受他早已习惯的口味。

与生俱来的骄傲与桀骜甚至不允许他悲伤,隐藏了任何脆弱情绪直接接入下一轨道的,便是狰狞、疯狂的报复与算计。

他必须要找点事做了,否则,他会被逼疯的。这么长时间、这么大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他会被逼疯的。

至于那个沙漏那头,大概也只是什么旅游休假的地点罢了。难道沙漏那一头还连着另一个家?别开玩笑了,试问谁愿意十几年冷落自己的家人来照顾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1943年1月2o日。哈利已经离开两个多星期。

是的,这一切都不正常。

站在他身后的德姆斯特朗的男生点点头“是的,教授。”

命运不可抗拒,历史不容篡改。

塞德里克、西里斯、玫妮三张脸在眼前摇晃,虚影一重又一重,最终聚拢,与少女的脸庞完全重合,契合度高的可怕,如同魔鬼,将人的灵魂都吞噬下去。哈利绝望地揪着他的头,拉扯着头皮,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汤姆的手从青年的肩膀滑倒腰间,在哈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头搁到哈利肩上,手掌贴在青年细韧的后腰,声音因为埋在颈边而显得有些闷,营造出带着鼻音的错觉“你难道不能一直做我父亲吗?”

三强争霸赛第一场就将学生们满腔的热情盖灭了一半。

任务很简单——走过竞技场。但对被腐蚀液蔓延了一半、暴怒的蛇怪盘踞了一半的竞技场,以及被勒令不准使用扫帚的勇士们来说,怎么走?

无论哪个国家哪个学校哪种人种,总会有一个受人排斥的怪胎供以取乐,不是吗?

“但是毕竟哈利为了那个任务,也很久没有出现了。上一次回来也只是报了平安匆匆就走,再加上那个该死的食死徒一直不停喊救世主死了,所以队伍里有些人就……”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教你。”哈利舔了舔干裂的上唇。

汤姆下意识扫过赫奇帕奇的长桌——德朗特姆的人坐在那里。当然,他并不是为了看那个叫迪戈尔的家伙欣喜若狂的愚蠢表情,而是另一个人,另一张被怨恨、嫉妒、阴险、愤懑填满的脸。

汤姆维持着表面上心不在焉的玩味,灵魂早已眯起了眼睛,将阴险而冰冷的目光投在周围借着青春的名义而无知愚蠢的人上,利用周围可利用的一切。。毒蛇以伪装成光明的黑暗为爪牙,不顾一切向外侵略扩张,所到之处要榨干每一滴枯草的水分。

汤姆不曾见过这样的哈利,动作矫健如同牡鹿,挥舞魔杖的每一个手势都恰到好处,不累赘不多余,双目聚神,似乎目光的聚焦点都能着火。这样的哈利,聚集所有人的目光也不为过。与样貌、身材无关,而是那种如同踏上舞台的自信与强大,总能让镁光灯自觉靠拢。

哈利不是波特家族成员,对乔恩说他不曾上过霍格沃茨。可汤姆不会忘了11岁还未入学时,那个青年坐在他面前讲述地满面笑容炯炯有神,那种熟悉、自然的态度,总不会是从《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学来的吧!

“嗯,走吧。”

斯莱特林鱼龙混杂,令人恶心。

可让他更加清晰闻到的,是另一种味道。不似前两种味道独立,由鲜血的腥气、火药的硫硝味和汗水的咸味混合而成,就像伦敦大轰炸时,他埋在哈利颈边尝到的味道。绝望、危险、又引人犯罪。

恐怕哈利会惊讶于汤姆动作的熟练标准。甚至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跳舞。

汤姆将视线投向没有一丝波澜的海面,眯了眯眼睛我交代你做的任务怎么样了?

哈利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轻松愉悦的气氛了。

汤姆用手遮住阿布拉克萨斯探究的目光,情不自禁裂开嘴边的弧度,露出两颗抵到下唇的虎牙。嘲弄讽刺的表情。

“嘿!可别!”奥维惊呼一声,突然又朝汤姆挑眉挤眼,咧开一个深意十足的笑,意味猥琐,“你不会不知道明天的晚会是什么吧?”

就好像摆在门口的羚羊标本,皮毛光鲜,神情灵动。

哈利紧了紧抱着汤姆的手臂,十一岁孩子的重量对身强力壮的青年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可在枪林弹雨之下,却是生命的负重。

他知道他的选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妄弃了他的亲人、他的朋友,并且将他们推上一条更难走、更艰辛的道路,仅仅只是因为他自私的善良。

还没等他踏出一步,就看到那人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汤姆的手僵在半空中,在盛夏的八月也感到一阵冰凉。

哈利房间的门如十个月前一样,敞开着。他不大喜欢遮遮掩掩,又或者说,哈利向来迟钝、粗心又单纯。单纯得只要他这样说、这样伪装,他就会轻易相信。

黑救世主愤恨地在冰冷的桌面捶下,骨关节被撞击地白。没有人比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以他如今的状态,在战场上恐怕也只能顶得过一个阿瓦达索命了吧?哈利自嘲,掩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苦涩。

他屏住呼吸,拉开扎得有些匆忙的包装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