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拽紧的手轻轻地松开,垂落在森森雪白色袖口边。

“噢…看下校牌?”

彼此打着招呼说又考砸了出题老师是变态的同学,一群群向各自班上走去的同学。

现在在新的学校里感觉很融不进去啊,这里的高中虽然重点,可是没有我们七班那么可爱,一天到晚就是做题做题做题,在这么下去我真的要变成书呆子了真受不了啊啊啊!快点派神来拯救我吧…本来成绩就很渣,现在还在好学生堆里,每次考试后都被用反面例子反衬别人高贵的分数。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装作恣意却无比认真的情绪。

“这么晚还饿啊…等会给你做面吃啊,洛洛也吃一碗,阿姨的面简直是一绝噢不是吹牛。”洛抒静默的站着,阿姨从挂钩上取下围裙系在后背,把垂下的头用夹子朝上一扣。

“妈,怎么…何叔叔来了?”阿木朝家门一望,看见妈妈瘫软在沙上,用手支着面庞,泪水簌簌地顺手指滑落。

告别仪式就安排在明天,在森森家里举行。

猴子歪过头,手舞足蹈地对阿木使着眼色,“那天怎么忍心对她家下手!哎…”

医生的话在耳边嗡嗡的听不清,只像是跌进了黑洞一样,吸收了声音的无声默剧。

戴着耳机还唱走调的哥们几个,被几次拉下台,又坚定不屈地趴回去,干脆把校服系在腰间,扭扭屁股摆摆手跳起来草裙舞——那撩人的姿态成为了他活在讲台上的唯一理由。

“好啊你们——”英语老师抽出两张卷子,“那谁告诉我,我们班怎么有两个森森啊?”

月牙一样,很好看。

碎成星点的阳光落满奶奶的梢,在几束眼角的皱纹边泛起银光。

“哦…你是她同学吧…”

森森的目光刹那黯淡。

孤单的流萤灯火闪闪地光,一点点的,渺小的力量。

在无法预知的未来到来之前,此瞬手中的东西才是我们可以拥有的。好好去感受,去拥抱,去爱,不管不顾地,就像没有明天一样。

“现在的命运我们都无法掌握,干嘛还为过去的悲伤耿耿于怀。”

过去的已经过去。

现在的一切,还有无尽的时间——

“时光易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越听越着迷,越着迷越听。

邓丽君的歌声从车顶墨白色的音响里传来,是一从来未听到过的悠扬曲调。

森森记起奶奶最喜欢在择菜或晾衣服的片刻,在小播音器的老歌旋律里不由自主地轻摇着头,带着沉浸往事的微笑。

音乐是时代的味道,不理解长辈们喜欢的歌,就像不理解他们的年代。

奶奶的歌曲于这个时代的森森们,更像世纪代沟,是几百年的妖怪,尽是青年壮年暮年人的故事。

“这才是好歌,你再仔细听听咯。”爸爸不时帮奶奶搭腔。

邓丽君孟庭苇费玉清郑智化,在家里随处停歇,不用喝茶唠嗑直接开唱,不要掌声不要开场白,门票等繁琐一并免去,连“下面的朋友会唱的一起唱“都不说了。

在歌里紧紧拥抱,就像在书中对话千年。落伍的时尚的赞成者们已经长大。可还没长大的森森们,只是只不懂装懂,似是而非的应和。

听着已经唱完的时代,哀悼或是纪念,都是历史重演。

火车从北京一路驶向七号小镇。

永远不会安静的车厢。

冲泡面的气味蕴育的浓郁气氛密封在狭隘的车厢里,让人透不过气。

还好就快到了。

车窗外的荒原渐渐隐没,白杨,稻田,窜出的一群群浓密的香樟。山谷顶端描上光边的云朵,稀薄地在风里洋溢着。

“什么时候才到家啊,怎么开得这么慢咯。”耳边不熟的方言滤去了不少,熟悉的河桥一架,出现了。

身旁熟睡的少年,用窗帘遮住眼睛。

并不刺眼啊,这温柔的夏日阳光。

森森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面包饼干和白开水,等着乘务员的摇铃由远及近。

“阿木,我们快到家了。”

少年惊醒,兴奋地站起又被停车的一瞬晃得落回座位。

“别急啊你。”森森一笑,像是雾霾笼罩的天际被撕开一角晴空。

猴子和子然到了没有?”困倦的懒洋洋的嘟囔声接连着一个大大的哈欠,手机屏幕一暗,“啊呀,没电了。”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

约定中重逢的日子。

缓慢而悠长的时光流淌着,倒映着定格在窗户上的站牌。

七号小镇。

火车车门开了,一阵清晨的水汽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