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穿过来,还没好好逛逛东邑的大街小巷呢,真不知道这金碧辉煌的高墙外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似乎身子坠入了草地,却也钝钝地砸在地上,连着几个滚,而后撞在石头上,一股腥甜自喉头喷出,也不知喷向哪边,晕晕乎乎便要昏死过去,却瞟见一抹盛开的金色曼陀罗的衣角,有些仓促的将她的头抬起,“沈夙瑾,你怎么连死法也和别人不一样……”

夙瑾利落的换上干练的服装,抬眸给了东邑帝一个安心的笑容,转身对着在座的诸位雍容得体的淡淡笑容,侧对着身边的苏素温柔的说:“我要去方便一下。”

因为即便他输了,也输不了什么,更何况,赢局已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夙瑾本紧绷的身子骤然松了下来,心底不禁自嘲,怕什么?难道还怕一个别国的皇子抖漏她的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很,这样做,对谁都没好处。

她看进一双深黑冰凉的眼眸。

不过她的笑容总是不长久,一批一批的西辕外交使者及随从纷纷鱼贯而入,却偏偏不见那个人的身影,妖冶的眼角轻轻挑起,失望之色油然而生,心中暗想,他难道不来吗?

本以为这一番慷慨言语激得夙瑾无力反驳,姚卓青不由得暗暗得意,眉梢翘起,好一副姿态。

天阶夜色,月凉如水,胧胧地笼罩在荷花池畔,风起涟漪,却涔涔淋漓在如抛光圆润般的玉石床上,落水无痕,廖无印记。

“大人,您……亲手做?”苏素同样惊诧,和大人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帝女做过膳食。

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莞尔笑道:“好像毒素清了之后脑袋里有些东西也一下子就通了呢。”

夙瑾抿唇一笑,摇头道:“不用了,还麻烦公公不要告诉父皇我来过。”

沈夙瑾简直想骂人,好歹穿越就穿个靠谱点的朝代吧,还好死不死穿越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朝代,悄悄让苏素拿来这个朝代的历史记录,好家伙,没一个字看得懂。

“帝女大人啊。”苏素觉得并无不妥。

知道会是这样,却还禁不住低问:“不怕有毒?”

明明一身男装,却偏生男子气韵中丝丝魅惑,眼底蕴然,如剪秋水,拨荡那一抹不知名的湖心,浸染男子讥诮带寒的笑意,圈圈涟漪……

季北珩轻拢袖口,似乎想要留住残存的温度,意识到时,蹙眉甩袖,飘然离去。

苏素经过此行,对夙瑾的一言一行愈发小心谨慎,见夙瑾一言不发,只是大步流星走着,再看前方,顿觉不对劲,疾呼道:“大人,方向反了!”

孰料夙瑾勾唇一笑,眼底却什么都没有,空荡一片,“我可是很想去瞧瞧我的好母妃呢。”

话音刚落,苏素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天色还早,怎的凉意比夜晚更甚。

“大人,贵妃娘娘去皇上那儿了。”

夙瑾秀眉轻挑,她的母妃不笨嘛,这么快就去躲难去了。

“大人,大人——娘娘吩咐过——大人,任何人都不得闯入内殿——大人——”芊冉在夙瑾身后呼喊不急,急的直在原地跺脚。

不在没有事,本来重点也不是她,夙瑾只管冲进那深藏在正殿后的内殿,破门而入,一进屋,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夙瑾未来得及捂,狠狠打了个喷嚏,不知道夙瑾到底要干什么的苏素连忙掏出手帕,递过去道:“大人,要不咱们明天再来?”

夙瑾根本没有时间搭理她,径直走向寝屋,温润却寒凉的目光流转在柳芙澜瑰丽堂皇的寝宫四周,看似不经意,却未曾漏过一处,终于适应了这股浓郁香气后,她慢慢走近梳妆镜钱,素手轻轻拂过大理石镶的镜台,道:“这是什么香味?”

一直紧跟在夙瑾身后的芊冉忙回道:“贵妃娘娘每日都要熏的贵妃怜,这是三年前从西域进贡的珍贵熏香,皇上特别赐给娘娘用的,之后每年皇上都会派人做一些给娘娘。”

夙瑾了然的点头,又仔细闻了几下,笑道:“的确与众不同,你可知这贵妃怜是由什么香料调配而成的?”

这一问倒是把芊冉难倒了,容颜秀丽的小脸满是愁容,半晌芊冉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答道:“这种香来自西域,香引便是产自西域,西域的东西,我们东邑又怎么知道呢。”

似乎听起来的确是那么回事,夙瑾笑容明丽,又心满意足的闻了几下这珍贵的贵妃怜,便离开了这芙蕖殿。

回到朝鸾殿后,夙瑾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褪,取而代之的却是温润却寒凉的肃穆。

见夙瑾这幅模样,苏素附身问道:“大人可是觉得贵妃娘娘有什么问题?”转念一想,接着道:“大人似乎一直在问贵妃怜?”

夙瑾冷笑,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不答反问道:“苏素,你觉得弄红妆里有一种什么香味?”

苏素偏头细想,半响答道:“郁金香!”

“没错,弄红妆的老鸨很喜欢郁金香,衣服上描着郁金香,头戴郁金香,就连主楼和副楼间的天井里都要用五颜六色的郁金香来点缀,这样大范围的郁金香,红妆楼里的脂粉味自然被郁金香的气味掩盖了过去,而方才在柳芙澜的宫殿里,我便问出了些许郁金香的气息,虽然不明显,但却还是留下了痕迹。”旋即,夙瑾嘴角一弯,盛满嘲讽,“只可惜,她的火候还不到家,竟然想用赝品糊弄过去,做戏做得还不够全啊……”语罢,夙瑾悠悠长叹,似是遗憾。

苏素侧首细想,忽而惊道:“那贵妃怜竟是假的?”

夙瑾“嗖”地一下合起折扇,开始给苏素一一分析,“真正的贵妃怜香气浓郁,可以掩盖任何气味更别说点点郁金香的气息了,而柳芙澜首次拿到贵妃怜是三年前的事了,据我所知,西域近乎很久没有来东邑进贡了,那香料也不是东邑有的,香引都没有,如何能做出贵妃怜呢?所以柳芙澜熏的必然是假的贵妃怜。”

苏素了然点头,可似乎还有什么疑惑,“就算身上带有郁金香的味道,也不能肯定贵妃去了弄红妆啊,也许是去过郁金香花园也不一定。”

啪,啪——

折扇一下下打在手心里,落之无力,听者有声,夙瑾只是淡淡道:“一届贵妃前去弄红妆自然不太可信,毕竟是深宫里的妃子,可那带有印记的银叶我却是在那面铜镜后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当初为什么没想出来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用皇上的银叶,却没想到皇上的枕边人。”

苏素似乎豁然开朗,柳暗花明,激动的抓着夙瑾的袖口,喜道:“大人英明。”

似是想起皇上那番肺腑之言,苏素又笑了,皇上,即便没有我,大人也能风生水起,笑傲江湖。